沈清歌收了伞,甩下档案袋上残留的水珠,走进咖啡厅,在位置上做了下来。
“我是不是要感谢你特意为我跑一趟?”林瑾卫修长的手指夹过文件,清冷的眸子注视着自己贴心的小表妹:“陆承云回来了?”
沈清歌端起咖啡杯的手一顿,纯真的脸上多了几分惊讶,“是吗?什么时候回来的?三哥消息真灵通,清歌还不知道呢。”
林瑾卫的眼睛眯了眯,确认过是自己想要的文件后,看她的神色冷了下来。“表妹演技越来越好了,不过可以收敛一下。看着你这幅面容,我很恶心。”
沈清歌的眼神越发无辜了,嘴角轻挑着。对于林瑾卫的话,她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她的三哥,什么时候看她不恶心过?
“这不是陈述句。你去找过他了?”语气平淡,没有一丝温度。
沈清歌的天真淡了下来,直视着他审视的目光,毫不胆怯。
林瑾卫的手在档案袋上留下了狰狞的痕迹,一字一顿的问:“惹怒我,到底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吗?”沈清歌轻笑,思索着回答:“也许看你动怒,我会很开心?”
她的笑容看上去很美,搭上单调又不失典雅的白色连衣裙,给人一种优雅端庄,留有一丝甜美的感觉。
配与外面的****,和一声声的闷雷,让人对她很有保护欲。
林瑾卫的脸色不算好看,只有他知道,在沈清歌看似甜美的笑颜下,隐藏的是无尽的戏谑。
很明显,这个回答他不满意。
“真可惜,看来三哥不喜欢清歌的回答。”沈清歌看他忍耐自己的情绪实在是辛苦,便好心帮他点一把微火。
上一秒还黑的和这阴沉的天一样足以让人打寒战的脸色,下一秒就恢复如常:“我‘天真’又贴心的小表妹,希望你以后还能以我的怒气为乐,西边的老宅我一直在给你留着。”
西边的老宅,他一直留着。
直到林瑾卫的身影消失,沈清歌都还沉在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和那些破碎的记忆中,迟迟走不出。
那个地方,她不想再去了。
这一辈子,都不想。
沈清歌付了账,浑浑噩噩的离开咖啡厅,眼前一片黑白色放映着那些不愿回想的画面。
小孩子被大人牵着从沈清歌身边走过时,稚嫩的童音借着冷风传入她的耳内:“妈妈,那个姐姐为什么戴着面具?好可怕。”
沈清歌木讷的步子停下来,雨伞从手中脱落,哗哗啦啦的雨水落在她毫无防备的身上。
她却像感觉不到一般,任由它们肆虐般拍打着。
牵住孩子的大人见她脸色不对,拉着孩子回来低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孩子童言无忌,你不要往心里去。”
面具,可怕,童言无忌。
沈清歌的脑内一时间被这几个毫无关联的词占满,她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突然回过神来。
抬手顺着记忆的指引,抚上自己的面具,留下的一双眼睛,空洞无神。
“什么时候,我这张脸,竟也能让人感到可怕。”
像是说给面前的人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更像是无情的哭诉。
向她道歉的女人,在那无神的黑眸里还看到了自嘲,无谓和灼热的恨意。
手指碰上的一瞬间,沈清歌收回了手,笑着蹲下身抚摸小男孩的头:“很感谢你的夸奖,不过以后不要这么夸奖别的姐姐哦。不然,姐姐会不高兴的。”
盖在鼻梁及两边的半遮黑面具,起初让小男孩感到奇怪和害怕。
现在看见大姐姐温柔的笑容,只觉得美丽,和一丝神秘。
“好!”
不知在雨中淋了多久,沈清歌小心的挪动着已经渐渐失去知觉的双腿。
林瑾卫,她的好表哥,也是她的好‘恩人’,她要好好偿还这份恩情,哪怕是用尽一生。
雨中美人,发丝凌乱,弯腰曲背,步步艰难,看上去狼狈至极。
沈清歌吸了吸鼻子,勉强直起身子,看到视线中突然出现的人先是一愣,后是绕开。
“我的眼睛,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她小声轻喃着,想到后面的人,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她拉着裙子的手突然被人从反方向拉了去,沈清歌呼吸一滞,带上微笑回头看向他:“先生,放手。”
男人淡然的放手,将眼前狼狈不堪的人从上到下打量个遍,对她冷嘲热讽:“怎么,沈小姐如今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吗?”
“淋淋雨而已,是先生的眼脏。”沈清歌低着头,手指死死的掐着衣角,沙哑的声音让人听不太清她在说什么。
“沈小姐现在的样子,依然很不讨喜。”
在雨中,她的眼底布上了一层水雾。
沈清歌无力的抽回自己的手,她想加快自己‘逃离’的步子,却做不到。
陆承云,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
陆承云,这三个字,最是平常不过,却让五年来几乎从未哭过的沈清歌流下了泪水。
和雨水混在一起的眼泪,再顺着自己的脸颊滑下去的感觉,当真不好受。
她拖着两条看上去半残的腿,消失在陆承云眼前。
明明没有走很久,对他们来说,却是漫长的不能再甚。
再回头时,他的脸已经消失在视线中了。
沈清歌终于忍不住了,抱着双腿挤在道边,把自己蜷成一团,放声大哭。
似是在诉说自己的委屈,又似是在宣泄自己微不足道的情绪。
就一次,她发誓,就这一次。暴雨来之不易,就让她借来掩盖一次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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