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六年的年底到来了, 陈建军参加完了考试就放假了，不同的学校放假的时间会有出入，他们之中最早放假的是许晓, 之后是他和陈建强, 最后是陈向娟，等到大家都放假了，就一起做火车回家。
在他们定好车票的这一天，他们宿舍的四个在食堂小窗口叫了饭菜, 好好的一起吃了一顿，犒劳期末的辛劳, 约定过年的时候互寄特产, 就各奔东西。
农场里面的，新的一批鹅长成了，陈建军在回去的路上抓了一只出来，扭断了脖子装进布袋里面, 拿回了家。
他拿着鹅回了自家的院子，陈建强刚到家，他把学校的东西搬回来。
陈建军从厨房拿了把刀，问陈建强：”你嫂子呢？”
“在小团子他姥姥那里，跟十根石柱一起玩的.”
“今天杀鹅，你去叫你嫂子回来.”
他走过来掂了掂着鹅的重量:”够重的，肯定很肥，今天我们做焖鹅吃”
“去叫你嫂子回来做.”
“好勒.”
看他走远了，陈建军下刀, 正好压着血喷在碗里，这就是鹅血旺了。
因为两家离的近，很快他们就带着三个孩子回来了，小团子跑得最快:”爸爸，爸爸，今天我们吃鹅肉是吗？哇，这就是啊，好大一只.”
“是啊，等一下就有鹅腿吃了。”
许晓把那些长长的鹅毛单独收了起来，需要的时候就可以直接拿来用。
她进厨房看了看烧着的水，本来这水是用来洗澡的，她把大部分的水勺到桶里，让陈建强去洗澡，剩下的就加大火继续烧，烧到沸腾，用来烫鹅毛。
圆圆和胖胖守在陈建军的面前，他们还不懂得什么叫做害怕，看着那只鹅苟延残喘，像是看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一般。
陈建军赶都还赶不走。
在拔毛的时候也在一边上帮倒忙，后来许晓看他们这样，赶忙让陈建强把他们拉开。
拔毛拔干净了，陈建军砍下一半。
“晓晓，这个你给妈那边送去吧。”这个妈指的自然是岳母。
许晓听到，从厨房出来看了看，摇头:”不用了，你昨天才送去了一块肉，留着自己吃吧，这么重，应该够我们吃到回家，这样就不用再去买其他的肉了。”
陈建军让她拿个盘子出来装:”你拿过去，我们这段日子麻烦爸妈那边的事多了，这半边鹅肉不算什么。”晚上都是他们带着小团子他们睡的，平时上下学接送的事肖潇这个舅妈，挺辛苦的，这一点吃的算什么。
“你快去快回吧，我先帮你看着火.”
“好吧。”许晓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水，端着盘子就过去了。
陈建强站在空地上，两个小侄子把他当作一棵大树，噌噌的往上爬。
“哥，这次回去，要带什么？”
“你看着带，不用带太多的东西，回去后你也跟爸妈说，让他们一起过来这边。”
陈建强点头:”我会的，我也希望爸妈到这里来，我们现在四个人，每个人都有补贴，省一省，多省出两个口粮，没问题.”
陈建军听了笑了:”那补贴你自己收着慢慢用，你大哥能挣钱。”
“现在你去哪里挣钱？”
“在你不知道的地方，你别问那么多，这事你也干不来，好好学习吧。”
陈建强欲言又止，应该不是什么正路子吧:’大哥，那样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不要跟弟弟客气啊，招呼一声就干了，多小心。”
圆圆要爬到他胸膛了，陈建强一把抱住他:”好了，别继续爬了，到顶了，小叔抱你。”
许晓回来了，很快，距离着实不远，她也不是空着手回来的，她端着一碟子熏肉回来了。
有来有往，才是人际交往的正道。
在饭桌上，小团子吃着美味的鹅腿，突然抬起满面的油光问:”我们要回去爷爷奶奶那里了吗？”
陈建军点头:”是啊，想爷爷奶奶了吗？”
“想，我还想小欣呢.”
他说的是陈建民的女儿陈启欣，他们两个出生年月相近，是一起从小玩到大的，一向感情不错，打打闹闹，很快又忘记了刚才的生气和好如初，就算现在他还小，离开半年也没有让他忘记。
“我回去后把我的小车借她玩一玩，她肯定喜欢.”
他说的小车是许晓买给他的，大部分是木头做的，轮子是铁制的，上了色，很威风，他爱不释手，就算借给两个弟弟玩，也要一再叮嘱他们要小心。
“小团子是个大方的好孩子.”陈建军揉了揉他的头发夸奖，同时给他“出主意”：“回去见到爷爷奶奶，记得要说想他们了，要一直在一起知道吗？这样你爷爷奶奶就整天跟你在一起，晚上一起睡觉，你奶奶还会做你很喜欢的香芋扣肉。”
想到香芋扣肉，小团子馋了，坚定地点头。
又过了两天，陈向娟放假了，他们拿着提前买好的票上了火车。
坐火车新鲜感退去后，是一件不那么让人开心的事情，拥挤、杂乱，有小孩子在的话更是基本上没有什么时候是安静的。
他们买的票是连着的，没有卧铺，都是坐票，连在一起，小孩子坐在这里面，大人在外面，如果要上厕所，肯定会有两个人一起去，在这种人挤人的地方，也是那些拐子频繁下手的场所，这么多人，抱着孩子往人群里一钻，然后到站一下车，有时候大人往往都还没有发现自己孩子不见了。
等到车重新开动了起来，大人怎么都没看到回来的孩子，这才会反应过来，孩子找不着了.
这时候，找列车员基本上也没有什么结果，太迟了，孩子已经不在车上.
他们家这三个孩子养的好，白白胖胖的，讲礼貌，爱干净，在拐子眼中是上好的货色，容不得他们不小心。
好不容易到了站点，几个人都一身的酸臭味。
他们在市里下了火车，然后再转车到了县城。
陈老三已经提前借好了牛车等着他们了，坐车辛苦，而且他们带的东西多，要用人背回去的话太累了，现在这样大家挤一挤，可以慢悠悠的坐着牛车回去。
陈老三一个个的看着他们有没有瘦了，有没有什么变化，发现他们都挺不错的，最瘦的陈建强似乎又多了点肉，个子也长高了，陈建军还是老样子，不，不对，变白了一点，陈向娟变化最大，变白了，也会打扮了，他的小闺女更好看了。
当然，最吸引他的心神的还是三个孙子，一个个亲香的抱着亲密了好一会儿:”乖孙子，让爷爷抱抱，哎呦，长大了，有没有想爷爷啊？还记得我是谁吗？”他抱着小团子不撒手。
三个孙子里面，小团子年纪最大，记得也最牢，很快就没有了生疏感，亲密的在他怀里:”爷爷，我想你了.”
他的嘴很甜，这让陈老三一张脸笑成了菊花，圆圆和胖胖年纪小，忘性大，过了一会儿才自在了起来。
陈建军他们只叫了一声爸，得到了一生回应，就没他们事了。
还真有点哭笑不得。
有了孙子，儿子就往一边扔啊。
这算不算过河拆桥？
刘田芳已经在家门口张望了好几回了，怎么还没回来呢？终于看到人影，她一点也不矜持的跑着过来，先看了看陈建军他们，然后就抱起了小团子:”哎哟，奶奶的心肝，想奶奶了没有？”
小团子抱住了刘田芳的脖子，响亮的:”想！”
“我的乖孙子。”
“爷爷奶奶我都想，好久没有看到你们了，你们想想团子了吗？”
“当然想啊，奶奶每天都想奶奶的，小团子，让奶奶看看，长高了，也重了，圆圆和胖胖也长大了，还记得奶奶吗？”
“奶奶。”
圆圆和胖胖在许晓和陈向娟的怀里叫了一声。
陈向娟瞪大眼睛：“妈，你眼里就只有你孙子啊？你儿子女儿都不问一下？我们半年没见了。”
“这不是看过了吗？你这么大个人了还跟小孩子争宠啊？”
“……”
刘田芳继续抱着小团子：“你在那里上学怎么样？习惯吗？有没有交到朋友？”
“习惯，我交到了好多好多的朋友，他们一开始不喜欢我，说我是土包子，但是后面我们成了好朋友，他们也会跟我一起玩，一起吃好吃的，我爸爸给我的糖果拿过去，他们都很喜欢。”
小孩子，就是这么直白，你有好吃的，就是好朋友。
圆圆和胖胖也是，听到糖果，应声：“有糖果，好多朋友。”
“有糖果就是朋友，那你们不是要送很多糖果出去？”
小团子骄傲的抬了抬下巴:”才不呢，我把糖果砸成了小块小块，一次一点点，一颗糖能够吃好久，我也不是每次都给的，我高兴了才会给，不高兴就我一个人吃.”他才不傻，而且一开始的隔阂打开过后，就很容易融入进去了。
“小团子真聪明！”
……
进了家，一个个的从车上下来开始搬东西，陈向娟迫不及待的解开包袱，开始献宝:”爸，妈，这是我用攒下来的补贴给你们买的毛线织的毛衣，看看合身不？这样式好看吧？我新学的。”
陈建强也解开一个包袱，拿出他准备的两条裤子。
许晓解开的是两个比较大的包裹，因为里面是两件比较有分量的棉袄，一件大红一件藏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