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利箭突然从远处咻地一声,带着万丈杀气射向她的眉间!
完全是下意识的,岳青莲想侧身移动躲避,就在这紧要关头,秦明川的手猛地收紧握住了她的,沉稳从容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
岳青莲记得,这是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孟妮可特地买了一本带白话文注释的。
她张开嘴,轻轻地跟着秦明川的声音念:“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
起初还有点骞涩,渐渐的,她的念诵流利起来,和秦明川保持在同一个节奏,低沉的男声和圆润的女声念着同样的经文,声音交织在一起,在空中化成无形的结界,保护着大阵浩荡的动下,这一方小小的安全岛。
“寂无所寂,欲岂能生。欲既不生,即是真静……”
刀剑声,喊杀声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烈火,明明是冬天,刚才还吹动树林的凛冽寒风忽然变成了灼人烈焰,逐步向他们逼来,仿佛他们身处森林大火之中,四面焚火,无处奔逃。
心里知道是假象,是幻影,但感觉如此清晰,她甚至都可以闻到自己头被烧焦时候出的糊臭味,鼻尖渗出了细密的汗水,肌肤被火焰的热气舔舐着……
“众生所以不得真道者,为有妄心……”
在黑暗中,秦明川和她背向而立,十指相扣,彼此温暖依靠,天上血月凌空,地面红雾弥漫,岳青莲的心却一片平静,她慢慢睁开了眼睛,目光明澈,无所畏惧地看着外面的世界。
什么都没有,骑兵,烈火,都是不存在的,眼前还是城市西郊的庄园,空无一人,灯火尽灭。
曹向南的声音再度响起:“秦明川,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带着那丫头出来。”
秦明川没有说话,慢慢地松开了岳青莲的手。
“你应该明白,到现在我还是手下留情,没有动最后的绝杀局,是希望你回头是岸,刘先生已经答应既往不咎,只要你现在出来,,就当什么都没生过。你就甘愿为了一个女人,背叛家族,背叛我吗?”曹向南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些微的情绪波动,“我当年亲手把你从废墟中刨出来,救活你,带回刘家抚养,花了多少心血把你培养成我的接班人,就是为了今天,让你在家族最紧要的时候,做一个反骨仔吗?!”
庄园里依旧寂静无声,只有树干随风跳着怪异的舞蹈,天上的月亮,血色更浓。
“好,秦明川!就当我三十三年前没救过你!”曹向南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痛楚,“等你死了,这笔债,我来偿,我即刻回山在家族宗祠前领罪自裁,就算我瞎了眼,当初救了你这么个混蛋的报应!”
岳青莲忍耐不住,出声说:“老大……”
“闭嘴。”秦明川简单地说。
“你别为难,出去就出去,他们不一定能奈何我。”
秦明川不答,突然问:“小岳,你相信我吗?”
“老大,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问这个?”岳青莲苦笑。
“那你听好了,我先出去,你站在原地不要动。”秦明川停了一下,察觉到岳青莲虽然身体瞬间绷紧,却没有冒失地出声反对,欣慰地点了点头,继续说了下去:“然后沉住气,等我的手势,一旦看到我的右手,在后面对你比出八的手势,你就点燃面前的这尊石塔里的灯,不是用火,用你的力量,只要你想着注入力量,这盏灯就会自己点燃。”
“然后呢?”
“然后你就以脚下为原点,向八点钟的方向,用你最快的度,冲出去。外面就是公路,第一个拐角的地方停着我的车,这是钥匙,你赶快回城找夏英杰,让他带你去见卫总,剩下的,你就听他安排。”
“等等!”岳青莲刚才还能耐着性子听,现在却越来越糊涂了,“为什么要去找卫总?”
秦明川淡淡地笑了:“这城里,现在也许只有卫总才能保得住你了。”
“那你呢?”
“这盏灯是破阵的关键,只要点起来,整个阵势就会大乱,这方面我比你懂,别担心我。”
岳青莲扭头想去看他脸上的表情,但秦明川背对着她,声音平静,她什么也看不出来。
“记住,就算是夏英杰和卫总,你也不能完全相信他们,无论遇到什么事,先保护好自己,明白吗?”
“明白,老大。”
“我去了。”秦明川说完向右跨了一步,走出了他们赖以立足的小小空隙,岳青莲下意识地伸手想拉住他,不知怎么搞的,明明秦明川才走了一步,眼一眨,他整个人却已经出现在二三十米远的地方。
空旷的草地上,他微微低着头,背着手站着,月光剪出长长的人影,红色浓雾贴着地面起伏,犹如有生命一般,仿佛想围拢上来,吞噬他。
沿着从主宅过来的小路,曹总走了过来,走得并不快,在秦明川面前停下脚步,白净斯文的脸上毫无表情,清凌凌的眼微微眯起,单刀直入地问:“那丫头呢?”
秦明川疲倦地抬起头,看着他:“曹总,我来领死,放了她吧。”
“混账!”曹向南扬手一个耳光狠狠地扇了过去,“她的命比你金贵不知道多少倍,你以为这是做生意,一命能填一命?!”
秦明川被这一耳光打得踉跄了一下,很快又站稳了身体,苦笑着说:“我当然知道,如果我能代替她给老爷子续命,我早就毛遂自荐了。”
“你总算还不是太糊涂,还晓得是要给老爷子续命!”曹向南怒道,“我早说了,不是我心狠手辣,非要杀人,实在是没有办法,尤其现在大局混乱,没有老爷子出来弹压,迟早要出大事情的,这种时候别说是我公司的一个员工,就是天皇老子,我也要取了他的命!你倒好,为了儿女私情,竟然在这么重要的关头坏我的事!”
他气得呛咳了起来,狠狠地瞪着秦明川:“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下里干的那些好事!先是想办法把那丫头往欧洲送,想远远避开我的眼,然后又耍了一招苦肉计趁我不在先下手为强开除了她,还动用了你的私人关系搞什么栽赃陷害,spks的米歇埃拉.冯.史塔豪芬也是你牵线到浙江去打算和她‘巧遇’的吧?你为了那丫头倒真是深谋远虑,什么都想到了……你就是没想到顾景行和我是一趟班机!南洋毛家邪术数不胜数,真要是被顾景行把她骗到手,将来还不知道要用什么办法对付我们!秦明川,是我救了你,是刘家抚养你长大,你才有今天的地位成就,事到如今你竟然……我真是错看了你!”
“曹先生。”秦明川忍无可忍地说,“生老病死是天道循回,无可违拗的,即使是修真者也不例外,真能得道飞升的千年下来不过数人,您为什么非要执念于给老爷子续命,而宁愿犯下亲手杀人的罪孽呢?”
“我说了,我不怕报应,有什么,只管冲我来。”曹向南白净的脸上挂着冷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连这点决心都下不了,不就是一个女人吗?你将来接了我的位子,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她是什么天仙国色值得你连命都不要了?!那丫头什么性格难道我不知道?你手上明明戴着婚戒,她压根连嘴都不会给你亲一下的,你从她身上能得到什么?到头来枉担个虚名,赔上自己的前程性命,我看你是入了魔!”
“曹先生,我不觉得我错了。”秦明川恳切地说,“收手吧,老爷子寿元已尽不假,但刘家还有少主执掌,这几十年来少主的地位已经稳固,刘家其余的人翻不起什么风浪来,何必一定要……”
“你知道什么!”曹向南第一次了脾气,额头的青筋都暴了出来,“就是因为少主的缘故我才要加紧让老爷子出关续命,你不知道少主他……”
“小秦不知道我怎样?”一个慢悠悠的声音从他们身边响起,空气诡异地扭曲了几下,慢慢的,刘先生带着几个随侍的身影逐渐浮现。
贴着地面的红色浓雾哗地散开,蛇一般地蜿蜒远离,露出地面上枯黄的草坪,而月亮已经升至半空,昏红的月晕弥散在深蓝的夜空中,带着森森寒意。
刘先生眉清目秀的圆脸上,微笑如前,说话也是依旧那么和蔼:“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怎样了,小曹,你倒说说看,我有什么不妥?”
但不知道为什么,从他出现的那一瞬间,秦明川就感到了深邃入骨的寒冷,好像一只冰冷的手,随着他的说话慢慢地摸上了自己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