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二带着几个低级僵尸冲出窗外的时候,秦明川一直隐忍半闭的双眼忽然睁开,厅内已经是血腥遍地,惨不忍睹,但是四处肆虐的黑色尸气在被刚才岳青莲囧字神诀和机枪莲子两次无差别攻击之后,已经较原来稀薄了一些。
所有的修道人士,只要是有灵力的,都被不知名阵法和尸气压制,死死地禁锢住,反而是他这样什么都没修炼过的凡人,倒还保持行动能力。
但他们显然并不在那三个僵尸的考虑之内,的确也是这样,除了少数几个人还能够勉强保持着清醒,剩下的大多都已经是自我保护性地晕厥了过去,起码还不用看这种血腥残忍的场面。
他在心里默默地计算着,窗外激斗正酣,柔和的水色波光在和黑色尸气的角力中显得如此孱弱,仿佛一下子就会被吞噬得渣都不剩,每每又在紧要关头顽强地再度出击,岳青莲的身影轻盈飘逸,在老二利爪带起的风声中犹如一朵初春盛开的玉兰花,随风飘舞,却坚韧地不肯离开枝头。
他下定了决心,向前踏了一步。
一直躲在他背后的刘杏子敏锐地感觉到了他的移动,睁大惊惶的双眼,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声音低得不能再低:“你疯了?别动!”
“杏子,冷静点。”秦明川头都不回,低声地说,“这个阵,我有几分把握可以破掉,总得试一试。”
“这……不行!太冒险了。”刘杏子死死抓住他的手臂,“他们不是来救我们了吗?只要耐心再等一会……”
秦明川突然转身,把刘杏子吓了一跳,睁大眼睛看着他。
“杏子,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任何时候都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这样才不会后悔。”秦明川平静地说,“如果他们失败了,那我们,包括这厅里所有的人,都会死——我不习惯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别人的努力上,何况……”
他侧头看着窗外,在那里,三朵莲花衬托着岳青莲的身影,白玉印红光烁烁,精心梳理的型凌乱无比,秀随风狂舞,虽然看不见,他也想象得出岳青莲的脸,秀丽中带着刚毅,还有一种永不言败,绝不放弃的坚持。
就像……六年来一起度过的日子里,看到的她一样……
“何况他们本来可以安然离开的,是为了救我们才这么冒险陷入苦战,这种时候不帮他们一把,就算我们事后得救,也会愧疚终身的。”
他把刘杏子抓着自己手臂痉挛得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你在这里,不要动。”
“你……你小心点。”刘杏子从耳朵上摘下一个不起眼的小耳钉,上面镶着绿豆大小颜色晦暗的石头,颤抖着手别在秦明川礼服领子上,“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护身符……多少可以避一点尸气。”
秦明川这才注意到他们站的地方周围,黑气很少,稀薄得几乎看不见。
事情紧急,他也没有客气,握了握刘杏子冰冷的手:“谢谢你,杏子,我去了。”
说着,他转身,毫不犹豫地向斜前方踏出一步!
厅里凡还有意识的人,都惊讶到极点地看着他,有修行的人暗想这个凡人莫不是疯了,还怕自己死得不够快?高彤苍白着脸,还勉强能支撑站立,担心地看着,却一声都不敢出。
刘杏子给的护身符确实有辟邪的功效,群蛇出洞一般四处缭绕的尸气在他经过的时候,稍微向旁边让开了一点,给他更多空间,就算这样,被尸气侵扰的大脑还是昏昏沉沉,胸腔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还是霉的,烦闷到了要呕吐的地步,本来想好的步骤此刻也变得模糊起来。
要破阵,就要知道阵眼……在哪里……究竟在哪里……
大厅里一览无余,除了周围的柱子,没有什么固定的可以用来布阵的地方,秦明川搜索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端倪,就在心急如焚的时候,黑眸忽然一亮,终于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看到了一个不寻常的符咒。
大厅的地面是用大理石铺就的,本来就带着各种天然花纹,如果说某几块上的图案近似‘鬼画符’,只怕也没人现,但就是这几块石头,能要了一厅人的命!
一旦有所现,他再不迟疑,回身操起系着红色丝绒绳的铜立柱,不顾尸气从四周逼迫而来,抡起来就狠狠砸向地面,一下,两下……终于,拼接的大理石地面啪嚓一声,碎成了几块,露出了下面的龙骨结构。
“咳,咳……小伙子,你……”从头顶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一个头花白胡子也花白的老者大约是修为出众,被黑色尸气化成的绳索给吊在半空中,还仍然能有力气说话,“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刚才此阵还只是动了一半,以禁锢众人为要,你刚才这一下,却是破坏了阵的平衡,只怕……这擒仙阵就要变成绞杀大阵了……岂不是反误了事?”
秦明川抬头看着老者,淡然地说:“老先生,你如今的模样,和死了何异?不如一拼!”
老者怔了怔,低头看看自己的徒子徒孙,忽然大笑起来:“好!好!小伙子,你说的对,是我糊涂了!如今任人宰割,虽生犹死,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也罢,就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下一块,向你的左方,十七步!”
秦明川深吸一口气,拎起铜立柱,依照禹步的要诀,敏捷灵活地踩着步子走了过去。
刘杏子在远处,担心地看着他,现在大厅里活动的人只有一个秦明川,目标十分显眼,每次他的动作略一迟疑,她就紧张地想:是不是尸气侵蚀得太厉害?秦明川只是个凡胎,没有一点修真基础,他的身体能不能撑得住?
随着一个又一个符咒的被摧毁,在厅内平稳分布的黑色尸气明显地失去了控制,像呼呼嘶吼的群蛇,受惊狂地四处泛溢,因为岳青莲和陈初现在都陷入苦战,大厅周围的阵法已经不攻自破,黑色尸气越过窗台,向外面翻涌而去。
而在厅里,秦明川也不好过,黑气滚滚,失控地到处乱窜,开始无视他佩戴的护身符的作用,渐渐侵蚀着他的身体,脸色已经变成了近似灰白的颜色,双目也模模糊糊有点抓不住焦点,他脚步踉跄了一下,险些踩错了步数。
几个还有余力保持着清醒的老家伙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其中一个已经性急地叫了起来:“小娃娃!坚持住!你要能破了这阵,我门下有女徒弟一定招你做女婿!”
“此子心性坚定,倒是块好材料,惜乎遇之太晚,不然一定将其收归门下。”另一个山羊胡言之凿凿地说,“这莫非是天意?今日吾等遭此大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