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青铜小钟, 一根绳索,一把剑, 就这么突兀地被扔在陈初的病床上。
岳青莲欣赏着陈初突然变红的脸色,很淡定地说了声:“出院那天通知我一声, 我来结账。”就拍拍双手,推门要出去。
夏英杰看了一眼呼吸急促,紧抿嘴唇的陈初一眼,转身也跟了出去。
今天是五一长假的最后一天,病房里已经陆陆续续住上了不少病人,走廊上人来人往的,岳青莲窈窕瘦削的背影在其中却是如此醒目, 她站在离门口不到三步的地方, 微微低着头等待,似乎早知道他要追出来。
夏英杰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身后,低声下气地说:“青莲, 谢谢你帮陈初把东西给找回来, 不然宗派的法宝在他手里遗失,这孩子的心障一辈子都不能破除了。”
岳青莲转身看着他,微微把头一歪:“你真客气,他很快就是我徒弟了,我帮他,有什么需要你谢的。”
“不是,那个……那个你开玩笑的吧?”夏英杰再度咽了口唾沫, 双手抱拳在胸前连连作揖,“弗萝拉,都什么时代了,你还搞君臣师徒这一套,我感你的情,以后做牛做马报答你,你就别这么认真了。”
岳青莲啪地一声打掉他的手:“夏英杰,你少跟我套近乎,这个徒弟我收定了!你放心,我是很开明的,绝不会学陈先生什么无为不无为那一套,肯定会好好‘收拾收拾’他。”
“不不不,青莲,真的,真的不行。”夏英杰拦住她,急的眼都红了,“他还是个孩子,你别难为他,算我求求你……”
岳青莲恨恨地说:“老夏,我们认识三四年了,我不跟你说我们之间是不是朋友有没有交情,难道你还真以为我会把陈初怎么样?我倒是想把他剁碎了包人肉包子卖呢,可是法律管着!”
“那法律不管你是不是就真剁了啊?”夏英杰愁眉苦脸地说,看见岳青莲气哼哼地又要走,急忙又绕到她面前拦住,嘴唇哆嗦着,眼巴巴地看着她,就是说不出话来。
岳青莲发现自己面对夏英杰就永远做不到心平气和,她吸了口气,忍耐着说:“好吧,这次你还有什么问题?”
“青莲。”夏英杰胡子拉碴的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但深邃的黑眸里却藏着让人看不透的悲伤,“陈初这孩子已经废了,你现在这么辛苦,我不能让他连累你。”
岳青莲惊讶地看着他,完了伸出两根手指用力扯住他的脸皮狠狠一拉:“咦!是真的夏英杰嗳!不是□□?你是被附身了吧?一定是的吧?”
夏英杰从她手里好容易把自己的脸给解放出来,赔笑着说:“没有没有,我还是原来的我。”
“那你怎么忽然这么自觉了?”岳青莲诧异地问,“妮可还担心买一送一,从陈初进我们家门之后,你就会天天来蹭饭呢,以你的厚脸皮不是没可能啊!”
“嗳……”夏英杰整个肩膀都塌陷下去,畏畏缩缩地说:“青莲,这不是请客吃饭,我占了你的便宜就算了,陈初这个……这个……”
“你占谁便宜?!占什么便宜?!”岳青莲大怒。
“不是不是……陈初现在是个大包袱,他是我外甥,不管怎么样都是我的事,无论如何不能让你背这个责任。”夏英杰焦急地说。
岳青莲有些心酸,又有些好笑:“老夏,你陡然这么客气起来,我还真不适应呢,我一直以为,在你心中,家族的利益高于一切,陈初既然是个废人了,那让我带走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啊,我还是错了,凤凰男就是凤凰男,你不仅具有小气抠门的特质,还具有圣母包子的无私奉献,和道德虚荣心。”
她看着夏英杰不知所措的双眼,轻轻地说:“变态的虚荣心。”
夏英杰刚想说话,岳青莲的声音忽然变得轻快:“是呀,我完全知道你的计划!把陈初送回山里去,然后自己再拼命赚钱赚钱再赚钱,给他盖房,买地,娶媳妇儿,哎呀,陈初今年十七哦?虽然还没到法定年龄,但你们山里肯定不讲究这些,然后生孩子,孩子要上学,要那个那个,钱都是谁出啊?当然是你这个好舅舅∧憧梢栽倥Ψ芏贩钕赘龆辏淄昵啻合子嗌铮陀挚梢钥吹揭桓鲂⌒〕鲁跖艿匠鞘欣锢炊阅愫崦际哿恕!
从他们身边走过的一个阿姨大约是听到了几句对话,转身看到两人对恃的场面,悲天悯人地叹了一口气:“作孽哦,凤凰男可真是嫁不得。”
夏英杰不自然地笑了笑:“青莲,我不会的。”
“你不会才怪。”岳青莲哼了一声:“告诉你,夏英杰,我是个很小气,小心眼,睚眦必报的女人,你之前吃了我请客那么多顿饭,白吃白喝,我今天要一起讨回来!”
“哎!别别别!”夏英杰手忙脚乱地说,“我还给你……还给你好了嘛!”
“晚了!”岳青莲惟妙惟肖地在脸上做出晚间八点档狗血剧恶毒女配的得意神情,“我知道你是个凤凰男,陈初是你的命根子心尖子,看见了吧?我就是要挖掉你的心头肉!让你知道,得罪女人的下场有多惨!”
说完,她一扭腰,踩着高跟鞋蹬蹬蹬疾步而去,夏英杰愣愣地看了她的背影半天,忽然抱着头蹲在地上,直去撞墙:“岳姑奶奶啊……我知道错啦……”
刘杏子急躁地咬着指甲,在小花厅里转着圈,几大本婚庆公司送来的产品目录胡乱地堆在沙发上。
虽然是订婚,但是刘先生还是决定要好好操办一下,毕竟几大修真世家的人都在刘家逗留,以这帮人十年八年难得出门一次的习惯来看,这真是一个不可多得拉拢人心的机会。
但是刘先生到底还是修行中人,这种红尘俗事就全交给女儿自己处理,只对管家吩咐了一句要全力配合,用钱随便拿,自己就再也不管了。
而秦明川天天忙得深更半夜还要赶来庄园,脸整个都瘦下去了,刘杏子自然更舍不得拿这种事去打扰他。
今天也是如此,秦明川是晚饭后时分来的,带着随从匆匆进了刘先生住的后楼,走过她窗前的时候,似有心灵感应,转头对着她微微一笑,虽然那笑容转瞬即逝,但是隔着玻璃,刘杏子感到他的气息暖暖地扑来,把自己整个笼罩在其中。
她胡思乱想,一会儿想今天的事可能很重要,不然父亲不会不单独和秦明川会面,一会儿想也许只是礼节性的客套,秦明川一会就可以出来了,那她还来得及在他离开之前见他一面,和他说几句话……
秦明川每日奔波于城里城外,她看得暗暗心焦,但无论如何,她也是保守教育出来的女性,无论如何说不出‘今晚就留下来别走了’,几乎可以百分百地确定,就算她肯说出口,秦明川一定会眼光一黯,然后微笑着说:“杏子,你是个好姑娘,我很尊重你。”
她想得出神,一个仆人到门口报告的声音才猛地把她惊醒,不耐烦地抬头,看见是王俭的时候,脸色更黑了三分,勉强客气地说:“王先生,这么晚了,还没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