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最后一个病人看完病后,玛蒂娜·齐格勒望着墙上指向一点一刻的挂钟,叹了口气,马不停蹄地工作了一上午,终于可以休息一会了,下午三点还得接着干活。
走到厨房,她懒洋洋地从冰箱的冷冻室里拿出一袋西班牙海鲜饭,走到电磁炉前把按扭旋到最大火力9,抄起一个平板锅,打开头顶柜子拿出里面的黄花菜油,倒了差不多有两饭勺的油进去。等油烧烫了,她把已经剪开了袋子的海鲜饭倒入锅里,只听到“嗤嗤”的声音,一股浓浓的香味随之从锅里飘了出来。
玛蒂娜·齐格勒拿着炒菜的铲子,前一下,后一下,左一下,右一下,再翻一下。。。地翻炒着海鲜饭,两只眼睛却直直地盯着面前窗户外面挺立的正在开花的梧桐树,思绪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去了。
明明已经七月份了,梧桐树才开花。今年的天气有点奇怪,四月份了还在飘着雪花,好多植物的花期都推迟了。想来就气人,今年何止是天气有问题啊,基本上事事都不顺都奇葩好吧。数字2020念出来倒是挺顺口的,可全世界今年都倒霉到了极点。看看美国,爆发了四十年来最厉害的流感,死了一万多个人!再看看澳洲山火,居然烧了四个多月,死了上亿的动物!再看看,非洲猪瘟和蝗灾,还有去年年底出现的新型冠状肺炎病毒。。。
想到这里,她心底那无名的小火苗忽的一下就被点着了。她怒气冲冲地把炒好的海鲜饭盛到盘子里,端到桌子边上坐了下来,边吃边继续生气。她最近心情极度不好,本来计划好包括今天的接下来两个星期去西班牙马洛卡岛旅游的,那岛上蓝天白云,砂质的海滩,陡峭的悬崖,还有。。。新鲜的海鲜贝类等着她,她的海鲜啊!飞机票订好了,车租好了,酒店也订了,就连散步路线包括去哪家饭店蹭吃的她都计划得特别详细。结果呢,该死的病毒来袭,不仅让她憧憬已久的假期泡汤,还送给了她一份大礼,病人比往常多了一倍还不止。。。哎!心里的火是越烧越旺!
“玛蒂娜,玛蒂娜,大忙人贝特霍尔德·安德里亚斯法官来看病了,你赶紧去。”一起从小玩到大的发小,现在是玛蒂娜诊所里一名护士的伊莎贝尔·霍恩急急忙忙地跑上了楼。
看着面前左手拄着脑袋,右手机械般地用勺子往嘴巴里送海鲜饭,眼睛还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那面墙在发呆的玛蒂娜,伊莎贝尔无可奈何地用右手在玛蒂娜的眼前摆了摆。“医生,你该给病人看病了!”
玛蒂娜突然回过神来,看着自己手上抓着的勺子,再看看桌子上那盘快给她吃完的海鲜饭,心里纳闷自己什么时候把海鲜饭炒好了,还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厨房里把盘子端出来,坐在桌子边上吃起来了??!她揉了揉太阳穴,不好意思地冲着伊莎贝尔笑了一下,“抱歉!我走神了!”
玛蒂娜顺手从桌子上拿起一个空着的茶杯,走到饮水机那里,接了一点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你是说贝特霍尔德·安德里亚斯来了吗?稀客啊!身体棒棒吃嘛嘛香的他居然也会来看病,年初的定期健康检查他还被我电话催了好几次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赶来,还抱怨太浪费时间。估计他今天来看得也是老毛病,要么就是贫血,要么就是高血压头疼病。“想着每次被这个法官以太忙不能浪费时间为借口而让她特殊优先看病,导致其他一些病人非常不满,本来心情就不好的她顿时更不爽了,“今儿让他等到三点,我可不想牺牲自己的午休时间!”
“已经快三点了啊,还有他是被他女儿带过来了,已经躺在外面的病床上昏迷不醒了。。。”
“什么?他昏迷不醒了?你咋不早说?”玛蒂娜拎起白大褂,一边换衣服,一边一路小跑开门下了楼。
玛蒂娜的家是一栋独门独院的小别墅,自从她考过医生资格证后,就把一楼装修成了门诊,而二楼就是她平时生活休息的地方。
看到法官的那一刻,玛蒂娜心里暗暗叫了一声不好。顾不上和站在一旁的法官女儿打招呼,她快速走到病床边,拿起法官的双手看了看,指甲是黑色的,又从病床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小木棒,掰开了他的嘴巴,用木棒游走在他的牙龈之间转了一圈,用口腔灯照着看了看,沉思了几秒钟,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按下了一串数字。
“喂,我是家庭医生玛蒂娜·齐格勒,目前诊所里有一个情况相当不乐观的重症病人,初步估计是铅中毒,能不能麻烦市医院派个救护车过来把他接过去急救,要快!地址是本市腓特烈大街27号。”
“好的,救护车十五分钟内抵达您那里。”片刻后,电话那头传来回复。
挂了电话,玛蒂娜看着法官的女儿,开口问道:“你是他女儿?”
“是的,我叫贝缇娜·安德里亚斯。”
“我就叫你贝缇娜吧,可以不?”看到贝缇娜微微点点头,玛蒂娜继续询问,“你怎么不把你爸直接送到大医院去,而是先来我这里呢?他的情况很不乐观!”
“我爸病情本来没这么严重的,下午两点我回家了一趟,他走过来跟我说他最近有点不舒服,今天似乎情况加重了不少,他看东西都很模糊。我问他要不要去医院瞧瞧,他说应该是老毛病,要我开车带他来你这儿看看,开点药吃吃就没问题了,他眼睛太糊不敢自己一个人开车来。出门的时候他还在玄关摔了一跤,但也能自己站起来,就是他后来有点发抖,我也没在意。他是坐在车后面的,路上我也没注意他的变化,到你这儿下车了我才发现他已经昏迷不醒了,嘴里还乌鲁乌鲁地说胡话。。。”贝缇娜由于担心父亲的病情,有点激动,话音不由自主地高了好几拍,说话舌头都有点打结,“医生,我爸到底怎。。。怎么了?”
“他是铅中毒!”
“我爸从来不在外面乱吃东西啊,怎么会中毒呢?”
“我也没说一定是食物中毒啊,你过来看看!”玛蒂娜轻轻掰开了法官的嘴唇,又拿了一根小木棒游走在他的牙龈之间,用口腔灯照着,“你父亲的牙齿有点发黑对吧?他牙龈上还有个差不多一毫米宽的蓝黑色线带,你看到没?”边说她边用小木棒游走在线带的下面,给贝缇娜看,“给你普及一下,这个叫铅线,由随唾液排出的铅与齿列间食物残渣中蛋白质腐败分解产生的硫化氢作用而生成的硫化铅颗粒沉淀而形成。以门齿、尖齿及第一臼齿的齿龈边缘多见,他的情况已经严重到颊部、舌及口腔其他部位粘膜都能看到色素沉着。想必是他最近在不知不觉中大量地接触了铅。亏得他还能挺到现在,要是早发现了也不至于情况这么糟糕。”
玛蒂娜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侧头神色严肃地看着贝缇娜,“你和你爸住一起?”
贝缇娜正在全神贯注地听着玛蒂娜的话,眼睛还直盯盯地随着玛蒂娜手里的小木棒游动,冷不防地被问了一句,她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一抬头就撞进玛蒂娜犀利的眼神。妈呀,太吓人了,这眼神就像是老鹰逮到猎物后盯着猎物的眼神,她急忙摆摆手,一个紧张把老底都全部抖出来了。“没没没,我没和我爸住一起,我在别的城市工作,这个礼拜我是到这边古生物博物馆有事,才暂时住在家里,前天我才过来的。”
玛蒂娜看到贝缇娜紧张的模样,突然意识到自己表情可能太过严肃了,整理了一下自己糟糕的情绪,语气变得温和多了。“抱歉,我最近心情有点不太好,刚才太犀利了。其实我想问的是,你这两天和你爸一起住,有没有觉得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好像。。。是有那么点头晕想吐还犯困,大概是很少回来汉兹市了,突然回来一趟有点水土不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