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些剪报,我原本没有一点兴趣,而且,我这次回来,时间宝贵,明天就要赶到日本东京去,我极想利用这机会与白素说些随意轻松的话,谁知她却扔给了我这样一件事。
因为有了她的那一番话,我自然有了看这些剪报的欲望。而且,这是她布置给我的任务,不看似乎还不行。
我于是将注意力集中到那些剪报上,第一篇还是神秘枪手枪击白宫事件,导语之后写的是这件枪击案的详细过程,占了整篇报道百分之八十的篇幅,结束处有几行字,说的是这名神秘枪手身中几十枪竟然还活着,他所中的这几十枪中,至少有七枪是致命的,这名神秘枪手受伤后被人发现时,他说了一句话,可是在场的人都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专家称,理论上说,任何人只要中了这七枪中的某一枪,必死无疑。
看完了这篇报道,再联想到白素的到的七十八层跳楼自杀事件,我觉得似乎有了些意思,因为我预感到这两件事之间,或者可以说这些剪报所涉及的所有事之间,原是有一种特别联系的。如果真有这种联系,那么,有人将这些散布在世界各地的剪报寄给我,希望我能解开一个令人不解之谜,那也就很容易理解了。
不过,世上的事往往有一种特别的发展轨迹,如果真有这么一条线索很快就将这许多完全不相于的事联系了起来,我或许就不会再有兴趣。
有了这一层想法,我就很想知道那个神秘杀手进了医院以后的情形如何,这篇报道显然是事发当天发稿的,所以结尾仅仅只是说这个人在中了那么多枪之后居然没有死被送到医院。到医院去如何?到医院后当然是死了,在如此伤势下还能活下来的人,万中无一,恐怕十万百万人中也根本不可能有一个。虽然人人都知道结果一定是如此,但所有人都想奇迹出现,希望眼前这个人就是那千万分之一万万分之一甚至是亿万分之一。
写报道的人故事不将这一点说清楚,或许他是真的不知道,也可能有意要留点悬念,这是做文章的手法。
却说我当时看过第一页,就想看后面还有什么样的报道,其实在我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隐隐约约的结局。翻过这一页后,果然后面还有一页。
那后续报道的标题简直就是耸人听闻:《神秘枪手神秘死亡枪击白宫成悬案》,其实内容却极简单,报道说,枪击白宫事件发生后,警方发现神秘枪手在身中三十多枪的情况下居然还活着,便将他送到了医院救治。虽然他们明明知道这样做没有太大意义,能救活这个枪手的希望几乎等于零,却仍然这样做了。有不肯透露姓名的人士分析说,警方这样做,其目的应该是吸引他的同伙。可以想见,这名神秘枪手的病房外一定戒备森严。警方事后证实,他们的确是动用了最现代化的设备。
但是,警方的如意算盘显然打错了,这天晚上零时前后,被安排在病房中的那名老警官要去小解,他刚刚走进卫生间,就听到警铃大作,大吃了一惊,以为是枪手的同伴来到不小心碰到了警报装置,他当即拔了枪,跑出来一看,才知道警铃声是那些医疗仪器发出来的。
医疗仪器发出警报,说明病人病情出现重大变化,医护人员在几秒钟之后赶了过来,其结果是这名枪手已经断气。
这样的报道,我怎么看都看不出异常来,那名枪手的要害部位中了七枪却没有立即死去,的确是有些怪异,却也并非不可能,我就听一个刽子手说过,有一次,他奉命枪毙一个杀人犯。当然,他不是第一执法,第一执法向杀人犯的胸部开了一枪后离开了,然后由他去查验杀人犯是否已经死亡。执法时,杀人犯是被反绑着的,前面有一个坑,执法后,杀人犯就会扑倒在那个坑上,子弹穿过胸膛当然会爆裂开一个大洞,鲜血会从这个大洞中流出来,全都洒在那个洞中。刽子手走过去一验看,见杀人犯的胸部的确是中了弹,位置极准,杀人犯也已经扑倒在那个坑上。却并没有死,他甚至还能转过头来,瞪着一双被血染红的眼睛,看着刽子手,那一双眼睛里竟喷着令人寒粟的凶光。刽子手害怕了,甩手就是一枪。这个刽子手的枪法当然是极好,这一颗子弹是对准杀人犯的头部射去的,有半边脑袋顿时就被子弹掀开了。飞向一边,可是,这个杀人犯仍然没有死,甚至还动了动嘴,似乎是想向他说什么。那情景,真是令人惊骇之至。
由此可知,人在要害处中了七弹却没有立即死亡的事并非不可能,如果是中了七弹却被救活过来,倒可以称得上是现代医学的奇迹。事实上这种奇迹并没有出现,那名枪手身中七弹之后活了差不多六个小时,仍然是死了。
新闻界很流行一种说法,狗咬人不算是新闻,因为狗本身会咬人的,人咬狗才是新闻,正常的人当然不会去咬一只狗,除非这个人疯了。一个原本该死的人死了,只不过他比常人多在这个世上坚持了六个小时,这样的事虽然也可以算是一件奇事,却也并不能奇到哪里。
这件事结局与我那朦朦胧胧的想法相差实在是太远,我原以为这个枪手会在要害之处中了七枪后仍然能活着,那就与温宝裕所发现的事有了某种联系,虽然我明知这是根本不可能的,却仍然这样希望。事实却没有任何让我意外之处,所以我顿时就没有了对此事再考究的兴趣,但是,此事毕竟是白素向我要求的,所以我只好耐着性子继续看下去。
第二则正是有关那起车祸的报道。
有一个年轻人,男性。这天上午九时许,这个不明身份的男人出现在四号高速公路旁,当时,那名大货车司机以为他是想搭顺风车,所以并没有太在意,可是,当车行至他的旁边时,这名男人忽然扑向了大卡车的前轮,司机这才知道他原来是想自杀,于是紧急刹车,但已经晚了,惯性使得车于向前冲出差不多五十米,然后翻倒在路中间。紧跟其后的车辆并未料到有此类事情发生,所以都没有准备,所以一辆紧接着一辆,几十辆车就撞在了一起。现在的高速公路,车速特别快,车与车之间的距离又不是太远,前面某一辆车出了事,后面的来不及做出反应,这种大惨祸很容易发生。事实上,这种事早已不是第一次,全世界范围内,每年都会发生许多起,根本就不能算是特别。
最惨的当然是那名肇事者,事后,谁都无法知道到底有多少只车轮曾经从他的身体之上辗过,被人发现时,他早已是血肉模糊,肢体不全。不过有一点却奇特之至,这名肇事者的脑袋其实已经被车轮压扁了,胸部以下部位被飞转的车轮辗断,不知去向。毫无疑问,这个肇事者应该是死了,可怪就怪在,这所有的一切发生之后,他竟然还能说话,他并非说了许多话,没有任何人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还能说许多话,他说的话仅仅只是一句。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有很多人在场,这些人全都听到了他所说的话,甚至有至少十个人看到他在说话时,嘴部是有动作的。
但没有任何人能够听懂他的话,所以也就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这个人后来当然是死了,这是不可改变的事。
一个头被压扁胸腹以下被辗断的人竟还能说最后一句话,当然是奇之又奇。这到底有没有可能?我不敢确定,这似乎有几种可能,一是那个人临死前的确说了某一句话,一是当时的所有人都产生了幻觉,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有人故意制造耸人听闻。
故意制造新闻的新闻记者并不是没有,此类的事也并非没有发生过,全世界范围内,尤其是近些年来,制造新闻的事似乎时有发生,最著名的一个是一张所谓外星人飞碟的照片,当时这张照片的确是引起了全世界范围内的极大轰动,不过后来证实,这一切只不过是一种作伪手段而已。
制造新闻的当然不仅仅是新闻记者,还有一种专玩政治游戏的所谓政治家,他们为了使游戏更加精彩纷呈,往往也会放出一些新闻烟幕,这些人的手法之高,高出所有人的想象之外。
看了这两则消息之后,我立即想到了制造新闻这回事,我以为这很可能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特别的目的而做出来的,所以实在没有兴趣再看下去。这些事似乎也可以算得上有些特别,但与我正在经历的事比起来,还不能用中国一句古话大巫见小巫来比,简直就应该说是大巫和不是巫的巫来比了。
我放弃再看下去的念头,倒了一杯酒,靠在椅子上,边喝边想着怎样查清那些国家首脑级人物替身的秘密。
白素在这时走了进来,她显然以为我看完了,所以问:“你有什么看法?”
我说:“我的看法与你刚才走出去时一样。”
她向我的手上看了看:“原来你并没有看完。”
我说:“我看没有必要看下去。其实,我已经知道下面的那些是什么内容,无非是说某时某地发生了一次大地震,有一个什么样奇特的人被压在了地下,身体几乎被砸成了肉酱,而四十八小时后,这个人被救援队挖了出来,他竟然还能对他们说出话来。他在说了这句话之后,立即就死了,也有可能是某人不想活了,决定卧轨自杀,飞速运转的车轮将他的身体辗成了许多段,可当人们再见到他的时候,他的眼珠竟然会动,手也会动。结果一样,他终究是死了。”
白素似乎很不满地看了我一眼:“有一篇是关于核爆现场的,真正可以算得上奇中之奇,你不可不看。”
我丝毫没有兴趣,核武器这东西是那些惯于玩政治游戏的人手中的一个最高级的玩具,谁抓在了手中,谁就会认为自己成了人类的主宰,全世界的统治者,但事实上,主宰这个世界的永远都不会是人而是自然,这些所谓的政治家们在玩着游戏的时候,自然其实也在玩着他们,这同样应该了中国人的一句古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白素看了我一眼,我用眼神告诉她:“如果在核爆中心,有一个人能够活下来的话,或许我会有一点点兴趣。”这是显然的事,核爆中心不可能有人能活下来,除了核辐射的原因以外,还有许多致人死命的因素存在,例如爆所产生的温度,高达数万度,就是一块铁在那里,也早被融化了,何况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还有核爆所产生的冲击波,那也是对人体有着极大破坏力的,其冲击波对树林楼房的损坏程度,与一场强级地震相比,其威力似乎可算在伯仲之间。
我这样说,当然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事,没想到白素却说:“那也差不到哪里去。”
听她的口气,似乎真有人能在核爆中心活下来似的,天下真会有这样的人?
我用不相信的眼神看她,她从中读到了我对此事起了兴趣,便从我手中接过那些材料,找出其中一份交给我。
我一看,觉得这篇报道的标题更是耸人听闻。这标题竟是《从核弹爆炸现场走出来的人》。这里所说的核弹,或许可以理解为原子弹,或者其他什么通过核裂变核聚变引起爆炸的核武器,是哪一类核武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类武器那种惊天地泣鬼神的威力。
当年,美国为了取得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决定性胜利,也为了对日本偷袭珍珠港进行报复,向日本的长崎和广岛各扔了一颗原子弹,结果是使这两座城市几乎夷为平地。核爆炸的冲击波将这两座城市几乎所有的房屋树木摧毁了,核爆所产生的高温,又引燃了一切可燃之物,大火烧了许多天才熄灭。在这全球唯一的一次核攻击中,虽然有一些幸存者,但是核辐射使得这些幸存者的后半生充满了灾难。
这篇报道提到了从核弹爆炸现场走出来的人,这也不算是奇特,广岛和长崎活下来的人数以万计。
白素当然知道我心里在想些什么,所以她才会说:“你先也别想那么多,看一看这篇报道再说。”
这篇报道同样来自美国,据报道中称,消息来源是美国军方的一位高级官员,当然是一位不肯透露姓名的官员,有关这位官员的身份,报道故意闪烁其词,却又暗示说这是一位身份极为特别官阶极高的官员。
我看到这里,眉头就皱了皱,我非常熟悉这一类游戏,这一类游戏有一个通常的规则,让你半信半疑,想信又觉得太玄,想不信又似乎不行。这是所谓的政治家惯用手法之一,谁如果每天将大量的时间用在破解这样的文章游戏之上,那才是叫闲着也是闲着,完全是因为无事可做。
此事如果不是白素坚持,我是一定不会看下去的,那些官员也好,或者说政治家也好,每天吃饱了饭,琢磨的就是这样的一些事,对于他们来说,将游戏搞得越复杂越无人能够破解越好。平常人等,哪有如此的闲功夫与他们耗下去?
既然白素坚持要我看下去,我便也只好看下去了。那位官员透露说,不久前东方某大国在进行核弹爆炸实验时发生了一件极为奇特的事,在这次核实验的着弹点上,竟出现了一个人。他介绍说,任何一个国家在进行核实验的时候,均会对着弹点周围一定范围内进行清场,并且进行严密警戒,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进入爆炸区域以内。这种防范当然不是防止有人会进去获取什么情报资料之类,而是凡是进去的人,理论上就已经是死人了。正因为如此,核爆实验通常都是在沙漠之中或者地下进行,也有可能选择在公海之上,如果是在公海上进行,就一定要向国际社会通报着弹点以及危险区域。当然,在自己本国之内,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尽管防范如此严密,但在倒计时的最后一刻,还是发生了意外,各种监测系统显示,就在着弹点部位,不知从哪里钻出了一个人。指挥中心发现这一变故之后,立即通知停止发射,但是已经晚了,计时系统显示为0,所有的发时工作已经完成。
理论上说,这个人必死无疑。
但实际上,这个人却并没有死,爆炸发生后,监测系统运转正常,信号接收也异常清晰,他们看到那个人被爆炸的蘑菇云推上了高空,然后又跌进了云层之中,跌进云层当然就看不见这个人了,可是,在大地归于平静之后,他们竟然看到了那个人,不,那已经不能称为是人,应该说是人的尸体,或者说是人的残缺的肢体。从屏幕显示上,他们竟看到那些残缺的肢体开始移动,说得更准确一些是滚动。核爆之后,在着弹点附近的地上是一层很厚的灰尘,除此之外再无他物,所以有关方面从显示屏上看到的镜头就特别清晰,他们看到那具身体滚了很长一段距离,这段距离至少在二十米以上,在他的身后,留下的是一条非常明显的凹痕。这个人显然在试图离开核爆现场,但由于伤势实在太重,所以在移动二十米之后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