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离一路下山几乎是用跑的,引得路上遇到的人频频侧目。
其实在她回来之前,左临风因不放心,就发了信回门,希望掌门能将穆离能留在门内,短时间内不许她再下山。也正是因此,她才会一次次碰壁。
然而就连左临风也料想不到,一向守规矩的徒弟,这次竟然学了他那一套,甩手就走。
暂时没有人来阻拦她,但她要过湖,没有唐戊的那种纸船,却是个大问题。湖面太大,等她绕过去到达湖对面,还没出护山大阵,一定又被抓回去了。
到那时,她再想走可没那么容易。
成为一个合格的馗师,二十多年来她一直为这个目标努力着,从无懈怠。一个理由都没有,就这么毫无道理地把她困在门内,她怎么可能妥协?
穆离做了个深呼吸,折纸成船的本事她是没有了,但‘水上漂’她可以试一试。大不了跑到一半沉下去,她再游过去好了。
想着,穆离后退,然后双腿发力,似一颗子弹般向湖面奔去,全身的每一块肌肉都被调动起来。速度使空气向两旁分割,带起的劲风,使岸边平静的湖面漾起涟漪,层层叠叠推向远处。
穆离的速度太快,她的身影几乎化作一片残影。就见那残影掠过湖面,所过之处水波荡漾,却并没有激起哪怕一颗水珠。
要有寻常人看见,绝难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这不是吊威亚,也不是电影里的特技,这是实打实的现实版水上漂。
其实穆离没有多少把握能一口气冲到对岸,她学习这门轻身的绝技便是在这里,最高记录也只能跑到三分之二的地方。
不得不说,一个馗师拥有极高的身法,这是十分必要的。穆离是个对自己要求很严格的人,要么不学,要么就要学到极致。而现在难题已经摆在眼前,她顾不了那么多了,必须放手一搏。
穆离一身的灵能几乎运转到了极致,带着她前所未有的决绝。
她其实依稀能猜到,师父为什么不许她下山。现在回想起来,起先在鬼市见到师祖,师父就仿佛对蓑衣人没有伤她的事情十分上心。而当时殷祁山冲出来,打破的应该是某种灵媒,那个蓑衣人应该是希望她帮助他,达成某个目的。
这一切或许因为当时的凌乱她不曾察觉,但事后她不是没有细想过,为什么蓑衣人没有伤害她?甚至见到她之后,舍弃了殷家店铺所封印的‘东西’,离开了现场。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在这个人的眼里,比那个封印的‘东西’还要重要?如果他强行要拿那东西,她必定会拼死抵抗。他不希望她死亡,所以他才离开了。
不是穆离自作多情,思来想去这是唯一的可能。这个世界上没有侥幸,当时她显然不是蓑衣人的对手,他没道理放走她。
穆离很清楚,这次事件侥幸不死,看起来似乎不是坏事,但也绝不是好事。这种情况会让她的处境十分危险。
然而她已经长大成人了,时刻准备着成为一个馗师,难道那黄泉客存在一天,她就一日不下山?那倘若百年过后,那黄泉客仍在,她就龟缩在门派百年?
倘若如此,即便通过了考核,这辈子她也没脸抬头对别人说她是一名馗师。
也许是决心使然,二十多年来都跑不过去的湖面,这次穆离竟能一口气跑到对岸。
尽管如此,她也是累得够呛,一屁股坐在地上,自己抚着胸口给自己顺气。令她感到愉悦的是,长年一直无法完成的事情一朝达成,这种成就感让她的心情鼓囊囊的,有种说不出的畅快。
脸上情不自禁地浮出笑容,穆离回过头看向自己跑过的湖面。没成想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脸上挂着的笑容立马僵住。那对面站着的两个人,不是掌门和小师叔又是谁?
一瞬的变故,让她的心情好似坐过山车,穆离大惊失色,哪里还顾得上休息?她爬起来,几乎逃命一般,似一股小旋风疾行过境,又继续‘玩命’开跑。
她第一次在心里把掌门骂成‘阴险狡诈的老狐狸’,甚至连她师父也骂了进去。
“掌门师叔,不追么?”看着越跑越远的人,唐戊挑眉问道。
“你师兄常骂他这个徒弟笨,我看她却比你们师兄弟两个要聪明得多。”馗道掌门捻须而笑,有些垂暮的面容上,透着岁月才能打磨出来的沧桑和睿智,“有些事情太过钻牛角尖,就成了‘愚’。”
“我和师兄多年以来,一直都无法释怀师父的事情。特别是师兄,平时他总是表现得很豁达,甚至有些不着边际,但很多的事情,都是他一人扛起。”唐戊说到这,有些无奈地苦笑,“我其实很能体谅他的心情,琉璃厂的事让师父……他应该是害怕穆离丫头出事,才关心则乱。”
“重情义不是坏事,但不该让这些过往蒙在心头,积压成疾。”此时穆离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掌门收回目光,“这丫头能拿到‘伏霜’,就证明她有驾驭这灵物的力量。一个两个就知道瞎操心,回吧。”
“掌门师叔说得很是。”唐戊抿嘴微笑,掌门要是不操心,又追来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