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把短兵指向了亚里安,他双手举起,张开示意,空无寸铁。
幽暗的火光让那双紫眸看起来像是一对黑洞,毫不胆怯地和我对视。
我正想问他还有没有半点辩解之言。
“有三十个人,”艾莉亚一眼瞟过这一幕剑拔弩张,“我看到金发和他们在说话,应该是瑟曦,然后他们想朝着这边涌来,结果几个人交谈了一番,最后来了三十个。”
是瑟曦,怨毒的瑟曦之前一直不言不语,她当然恨透了我。
依照我的想法,瑟曦一直盖住头发和脸,别人不知道她和我们这群无法无天的“佣兵”是一伙的,她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毁容女子,不管是宗教武装还是紫衣卫兵都不会为难她。
所以,我把她留在黑白之院,和女儿最后呆几天,等到我平定布拉佛斯之后,再接过来。
没想到,一脱离我的控制,她就立刻表露了自己的毒蛇心肠,几乎可以算是迫不及待,大概是以为这是我的危急关头,可以一步把我弄死。
换句话说,红王在这群佣兵里的事儿,对方已经知道了。
“你总是不相信我。”
我收回武器,纵使心里有点过意不去,脸上也没表露,“你总是不让我有信任你的机会,亚里安,你隐藏了太多的黑暗。”
“是你太过缺乏自信,”他回击一句,也没有太大反应,“总以为我要害你。”
缺乏自信?
不理他的话,我心中疑窦未去。
如果是瑟曦,她不该知道庇圣所有密道,依照密道里的尘埃和空气中的霉味来看,这个密道也没什么人来,刚才打开铁门时锈起来的门栓,声音之刺耳。
除非是,亚里安事先安排好了。
他依旧有嫌疑。
“说来,你脑子是不是跟着孩子一起生出去了,为什么会让自己陷入此等绝境?”
“闭嘴!”布兰怒气勃然,“她岂能是你污蔑的?!”
“否则,”亚里安没有因为惹起少年奔狼的怒火,而表情改变,“一个国王,在自己国家尚未倾颓时,却在异国他乡被追杀?诸神都笑死了。
还是说你在把自己当做诱饵,吸引对方的注意力?那个金发的女人恨你入骨,是你故意安排的吧?让对方知道你的下落,嗯?我狡猾的爱人。”
史塔克兄妹,或者姐弟的目光投向我,我安之若素。
“和你无关,亚里安——”
是的,依照如今我这头脑的灵敏程度。
不管是瑟曦的告密,还是当下的局面,都没有超出我的预料。
我当然不会傻兮兮地掉入布拉佛斯人的陷阱,即便他们做足了工夫引诱我前来,譬如装作臣服,又装作有一些动荡,制造了一个只要我亲至就能收复此地的假象。
对于不臣之人,我已有安排,不需要黑白之院,不需要铁金库或者海王殿。
我有一国在手,足有半个维斯特洛那么大,富庶和人口或许还犹有胜之的庞大国家(毕竟七国的一半,是北境这样荒凉的地方),我还需要刺客和金币这样的小伎俩?至少当下是不需要的。
当然,这不是能和刀剑相向的前夫讨论的事情,哪怕他看出了一些端倪。
当然,当下的变故横生也有我没预料到的,先是心脏树似乎别有所图,然后是亚里安突然出现,计划中更是没有我在安达斯山脉中遇刺这么凶险的事。
就别说此刻了。
原本的计划可不包括会被围困在黑白之院,谁知道布拉佛斯的反对者居然势力庞大到这样的地步,红神、旧教会、布拉佛斯人,他们什么时候联系如此紧密了?
当然,也没关系,我既然想好了要绝杀,那么对方花越大的力气朝着我这个诱饵来,那就越好。
我继续敷衍:“不过是…凛冬将至。”
“艾德,你披上莱拉的皮啦?”艾莉亚盯着我。
“怎么,不是你们史塔克家的人,难道我就不能说一说啦?”我停住脚步,“你们继续向前走,别后退。”
这条地道的尽头会不会有人守株待兔?我不知道,追兵数量不过三十,把稳起见,还是回返歼灭的好。
虽然说,我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就派了三十个人下来。
“您要——?”
“带着撒拉走人,如果我死了,就帮助她成为洛恩王国的红王,亚里安留下。”
“我也留下!”布兰一脸坚毅,“为什么要他留下,不要我!?”
傻孩子。
“保护我女儿,她是王国的希望,布兰,”然后我瞥了一眼我的前夫,“他不是很相信,怕把我家丫头拐跑。”
亚里安噗嗤笑出声。
谁都没理。
“莱拉大人!”
“我意已决,走!”
对这些卫士来说,听起来好像我是在堵后路?
不,当然不是。
我倒是不觉得我会死,我只是觉得女儿和这些卫兵此刻是在拖后腿,虽然没有用本体经历过太多危险,可是照尸鬼莫波的本事——
想想莫波都遭遇过什么敌人,拥有如此多的对敌经验,哪怕用本体,圣火之手也不算太大问题了,可如果有一个宝宝在场,那会很麻烦。
说起来,比起过去开疆拓土时在后方的运筹帷幄,孕期十月中莫波的无情厮杀,现在似乎更让我习惯。
我不但有信心,而且,还有力量,我就不信这帮圣火之手的魔法能比那个艾利斯特·萨威克更厉害,我也不信,面对火焰时,我这本体能比干枯的尸鬼更不堪一击。
哼,我可比常人的水要更多,还有奶水咧。
就让我给千面之神,送点祭品吧!
黑漆漆的洞中,火把之光飘摇,石砖和石板伤痕累累,墙角的积水潭颜色深重,几乎发黑,这是无数岁月留下的痕迹。
说来,我总感觉这条道隐隐有点奇怪,和入口的部分并不相同。
“亚里安,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我松开手,噗!
火焰熄灭。
噗,光亮寂灭,轻烟一股,亚里安手里的照明也归于不存。
此地陷入寂静之中,一对妖异的紫色眸子散发出野兽一般的亮光。
“这是你的魔法?”我扬眉。
“你能在黑暗中看到我?”
双方同时开口,又同时沉默,看来这对夫妻都瞒着对方很多事情,生怕对方知道了自己的秘密。
果然是佳偶一对。
“那是你这对招子太亮了。”我。
“那你把火把扔水里是怎么说,难道是借我的眼睛给你照明?”他。
“我有耳朵,我耳朵很灵。”准确地说,是我头脑的分析能力,能够从声音中辨别方位,没蝙蝠那么灵,但是不会撞墙,而且待会伏击圣火之手,谁会害怕没光照亮?那群敌人巴不得自己化身为太阳。
当然,我的眼睛不是尸鬼的眼睛,看不得太清。
“你不是要和我交代一些什么吗?”我再度问。
他声音里染上了一丝沧桑,“等我们打退这波敌人再说吧,有很多话,很多。”
“不怪我想要杀你?”
“你现在想补偿我吗?”
“至少没想害你。”
“那就暂时不怪。”
真他妈好说话。
不,不一定,也可能是在玩我,可能等到圣火之手抵达以后,就会立刻跳反。
“你不用防备我,拉赫洛的信众,恨我入骨,走吧,我带你去一个适合伏击的地方。”
“什么意思?你难道一直住在这里面?”否则怎么会对这里如此熟悉?
“来过一次,要不然也不会遇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