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
桂花酿香气四溢，醉人心弦。
展天白和端木璃坐在铺了刺绣蜀锦棉垫的汉白玉凳上，无言对酌。
秋风凉丝丝，吹乱了展天白一头柔顺的黑发。
“今晚的月色很美啊！”
端木璃低沉磁性的男低音打破了凝固在两人之间的肃静。
展天白微微皱眉，一仰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你叫我出来……不是为了跟我聊月色美不美的吧？”
“呵……你这人怎么这么不浪漫？”端木璃忍俊不禁。
“浪漫？”展天白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浪漫这个词与武将从来就不搭。”
“说的也是。”轻轻摇晃杯中酒，端木璃棱角分明的脸一寸一寸地沉了下来。
“展天白，对我而言……接受小皇帝的斗兽场考验，是解决这件事最好的法子。”
“……”羽绒般的长睫毛轻颤一下，展天白没有反驳，静静聆听。
“若是小皇帝真的下旨将你纳入后宫，那么我只能起兵造反。”
“端……”
刚想开口，展天白就看到端木璃朝他一摆手。
到嘴边的话语卡在齿缝之间，展天白深吸一口气，不再插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离开我的，如果王爷的身份注定了我只能将你拱手让人，那么我还不如孤注一掷……将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夺回来！”
最后的几个字，端木璃说的斩钉截铁。
展天白用力抿了抿嘴唇。
“南楚的皇位……本来该是你的。”
“不错。”端木璃点头，“但‘本来’的事多了……我本就是宫女所生，出身不如我同父异母的大哥端木衍。而且……皇位也不是我想要的。”
这一点，展天白懂端木璃。
身居高位，若想做一代明君，需要妥协的事太多太多了。
而端木璃既非狼子野心，也不想束手束脚。
或许战场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但你是我想要的。”
端木璃紧随其后的话语让展天白心脏猛地一跳。
“为了得到你，我不介意从端木楠的手中抢走我本不想要的皇位……”
“造反岂能如此儿戏？！”展天白忍不住斥责端木璃。
“没错，你说的对。”端木璃明眸锐利，眼神无比认真，“正因为不是儿戏，所以我要对跟着我出生入死，因为我要造反而背负千古骂名的将士们负责，一旦造反，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否则……就是因我一己之私而连累了他们。”
“……”
“还有，你。”
与端木璃四目相对，展天白感觉到自己的胸口莫名掀起一股骚动。
“正所谓师出有名……若天下人知道我端木璃是为了你展天白而起兵造反，让南楚百姓生灵涂炭，那么你就会被扣上祸国殃民蓝颜祸水的帽子……我不希望这样。”
说着这番话的端木璃，嘴里溢满了苦涩。
“我既放不开你，不到万不得已也不想真的起兵，因此，皇家斗兽场就成了我最后也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你有可能会死。”展天白斩钉截铁地提醒端木璃。
“我一人生死，便能解决整件事，岂不正好？”
“你……”
端木璃的反问让展天白无话可说。
抬手将杯中酒灌入喉咙，灼烧热辣的感觉让展天白浑身冒火。
“端木璃，你若赢了，端木楠遵守约定不再觊觎我，我依然困于你手……你若输了，因为我而战死在斗兽场上，我会因自责愧疚而永远忘不了你……你……无论生死都要占据我的心，你是不是这么想的？”
“对。”毫不迟疑，端木璃朝展天白一点头。
“你……”
端木璃的诚实坦荡让展天白愈发憋气。
到头来，他还是无法逃离端木璃。
无论端木璃是生还是死……都是戴在他身上的枷锁。
将空酒杯放下，展天白的目光飘向旁边的酒坛，纤长白皙的手指大张开将酒坛抓了起来，咕嘟咕嘟抱坛喝。
“展天白？”端木璃吃惊地睁大双眼。
一口气喝了大半坛酒，展天白抑郁的心情变得畅快了不少。
“展天白，你这么不想我去斗兽场厮杀……是因为担心我吗？”
“是因为我想入宫当小皇帝的妃子！”展天白赌气地嚷了一句。
当然，这句话展天白自己不信，端木璃也不会信。
端木璃哑然失笑，从展天白的手中接过酒坛，将剩下的半坛子酒一饮而尽。
“啊……好酒！”
“确实是好酒。”
唇角不经意上扬，展天白又打开一坛酒。
“你想灌醉自己么？”端木璃的手伸了过来，按住了酒坛口。
“要是真能醉就好了。”展天白轻声开口，像是在喃喃自语，“一醉解千愁。”
“好！”端木璃将手松开，“我陪你。”
微微染红的眸子滑到眼角，展天白轻瞥端木璃，又拿起一坛酒，将封口的红布扯掉，“来！”
将两坛酒中的一坛递给端木璃，展天白唇角的笑意渐渐凝固，带着几分胁迫的意思，“我们来比赛，你先醉倒……就让端木楠收回成命，不准去斗兽场！”
“那若是你先醉倒呢？”端木璃眯起眼睛饶有兴致地问。
“没有这种可能！”展天白话音刚落，抱起酒坛仰脖咕嘟咕嘟喝起来。
端木璃也不甘示弱，和展天白对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