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卿辰声音越来越低,慢慢的躺了下来,闭上了眼……
大殿外秦晏双目赤红,忽而想起了多年前黎州那一晚,他同荆谣在苏府中误打误撞,遇见在垂花门外的影壁下,静静的烧了一沓纸钱的苏先生。
未亡人苏卿辰,终于不必再受这世间百般苦楚了。
两人在殿外静默许久,荆谣忽而看见地上血迹,连忙掏出袖间帕子,抖着手将秦晏的手包了起来,哽咽道:“先生……先生他那么好的一个人,对我们那样好,会试时还为了我们纵火,先生他……”
“这样对先生最好。”秦晏不顾手伤一把将荆谣揽进怀里,紧紧的拥着他,哑声重复道,“这样对先生最好。”
荆谣眼泪不住的流,低声道:“我也明白的,但是……”,荆谣说不出话来,不住哽咽。
……
不知何时外面一阵刀兵声响起,无数禁卫护送着晁嘉进来了,殿中秦晏正在替苏卿辰将脸上血迹抹去,见晁嘉来了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先生去了。”
晁嘉双目赤红,颓然跪在地上,嘶声大哭……
……
承乾宫,秦晏荆谣晁嘉衡棋如一身重孝,跪在苏卿辰灵前默默的烧着纸钱,衡棋如泪流不止,低声问道:“先生走前……说过什么吗?”
荆谣抹了下眼泪没说话,秦晏摇了摇头淡淡道:“没有……”
衡棋如不住哽咽:“我一直担心这样……先生到底是撑不住了……”
晁嘉红着眼定定的看着殿中苏卿辰的灵位,一言不发,不多时外面一宫人进来了,低声道:“皇上,宗室的那些人来了,说要见皇上呢……”
晁嘉一动不动,低声道:“那就让他们进来吧。”
“皇上既忙就先去吧。”秦晏眼中皆是戾气,厌恶道,“莫要让闲杂人等来这里扰了先生安静。”
晁嘉看向秦晏,半晌叹息道:“秦晏,你在怪我。”
秦晏摇了摇头:“臣不敢。”
“先生在上,你也要说假话吗?”晁嘉红着眼低声道,“不单是你,我也怪我自己……我早就该杀了那帮畜生!都怪我……若先生早早出了这口气,说不定,就不会去了……”
秦晏闭了闭眼低声道:“臣真的不怪皇上,先生不是因为这个走的,他……活着本就是煎熬,我只是恨老天,到最后也没有给先生一个说法。”
“我一直跟先生说,以后要将我的皇子托付给先生教养,让他们给先生做孙儿。”晁嘉眼泪不住流下,“我也怕有这么一天,只想着给先生些依托或许会好些,先生也答应我了啊……”
衡棋如想起昨日跟秦晏说的那些话心中大痛,忍不住哽咽出声……
秦晏偏过头去不再说话,外面有人又来催,晁嘉无法只得起身出去了,秦晏本不欲理会,只是又想起苏卿辰临终前的嘱咐,闭了闭眼起身跟了出去,谁知外面宗室的人已经到了殿外,见晁嘉出来了连忙行礼,秦晏冷着脸跟在晁嘉身后,一脸冷漠。
打头的一人上前躬身道:“皇上,臣等听闻那苏卿辰畏罪自杀……”
秦晏一听这话方才压下的火腾的烧了起来,抬手抄起廊间摆着的花瓶朝那人砸了过去,厉声怒道:“放肆!谁敢说先生是畏罪自杀!”
花瓶炸裂,殿中先是安静了下,随即被秦晏砸的那人上前怒道:“大殿之上!你敢失仪!”
秦晏凌眉冷笑道:“我就失仪了,尔等要如何?”
晁嘉隐忍数月终于受不了了,一脚将那人踢了个踉跄,嘶声吼道:“失仪又如何?!这是我兄弟!殿里面躺着的是我师父!是我父亲!他们如何管你们什么事?你们算什么东西?!算什么东西!算什么东西!”
晁嘉彻底失态,抄起什么砸什么,厉声道:“算什么!算什么!算什么……”
荆谣和衡棋如听到动静连忙奔了出来,荆谣见秦晏手伤崩裂连忙从身上孝衣上扯下一条给秦晏绑好,衡棋如本就憋着怒火,见这情形也顾不得了,搬起殿旁摆着的人高的鎏金大花瓶砸了过去,失声大吼道:“先生尸骨未寒!你们敢来这里闹!真当我们是好欺负的不成?!我宰了你们!”
宗室们畏畏缩缩跪了一地,他们万万没想到晁嘉竟也会发火,都吓掉了半条命,几人一时都气狠了,砸个不停,生生将殿中物件砸了个遍,打头的一排人俱是头破血流,半晌晁嘉才停了手,脱力般跌坐在地上,哑声道:“先生……已经去了,朕的最后一个亲人也去了……”
秦晏深深吁了一口气,沉声道:“皇上,臣刚说了,臣恨的,是老天没给先生一个说法。”
晁嘉转头看向秦晏,恍然点头重复道:“对,说法……”
秦晏冷声道:“彻查旧案,以祭先生亡灵,丧事大办,以彰先生功勋。”
晁嘉抹了一把脸,起身慢慢道:“秦晏说得对,传朕旨意,彻查薛氏一族,彻查当年同晁泽有关的人……火速定案,从重量刑,让他们全部为先生陪葬!另,先生丧事……一应按镇国亲王仪制来办,百日后葬入先帝陵,不可有丝毫差池,从即日起,再有妄议先生生前重重者,按大不敬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