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强撑着笑意,问道:“年前添了新衣的,怎么这会儿又送来的?”
沉香笑道:“这是新样子,娘娘说给公主做几身新装,二月节里穿。”说着笑盈盈道,“娘娘真是疼爱公主,才刚接见了使臣,回来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也还记得吩咐奴婢把东西送来。”
如意知道沉香将要出宫婚配,赐给王将军作妻子,还是陛下亲自保的婚事,卫善还给她预备下了嫁妆,等闲不会劳动她出来,既然是叫她来了,必然是件紧要事。
沉香从没这么多话过,要么是凑趣儿,要么就是有意说给她听的,如意听见使臣便心头一跳,她身边宫人打听说北狄求娶,皇后娘娘但笑不语,这事儿怎么也不会落在太初的头上,她是秦昭的掌中珠,朝中可不就只余下她一位公主了。
沉香看她面上惊疑不定,脸上越发笑开了,半是哄半是劝:“那些个使臣年年求娶,我还记着娘娘未成婚之前,还来求娶过娘娘呢。”
这倒是如意不知道的,她怔得一怔:“当真?”
沉香笑了:“自然是真的,那会儿公主还未出生,就只有娘娘一位待字闺中,北狄高句丽哪个不来求,求了许多年,先帝也未松口。”
如意听了心中略宽,沉香便道:“今日使臣这么说,娘娘立时便回了,说珍爱公主这个妹妹,生怕公主受委屈,是绝不让公主远嫁的。”
如意立时看向身边的宫人,这与她听说的再不相同,那宫人面色涨得通红,沉香移花接木,把回高句丽使臣的话说来安如意的心。
如意面上一红,低头去看那些锦缎花样,自从母亲没了,她总觉得身边少了依靠,怎么也不能安心,凡有风吹草动,她便先害怕起来,此时放下心,挑了一匹桃花红色绣金莲云朵的缎子道:“这个做条裙子倒是正好。”
沉香笑一声:“这也是娘娘一片心意,怕公主受惊,特意挑了公主爱穿的花色花样来。”说着看了那个宫人一眼:“至于在主子跟前乱嚼舌头,惊忧了凤驾的,也由奴婢一并带回去训导训导。”
如意倏地抬起头来,那宫人“扑咚”一声跪在榻前,扒着榻沿,张口正要相求,就见沉香笑盈盈看着自己,越是看着她笑,就越是不敢开口,拿额头去磕榻沿。
大冬天榻上铺了一层绒毡,可她这个磕发,还是磕得额头一片红,沉香也知道她传错了话,是该受罚,沉香又没有疾言厉色,倒显得是她身边的人不经事儿,蹙眉道:“何须如此,你办差了事,自该去听训导。”
到底还是心疼身边人,软言对沉香道:“这个丫头也是一片好心为了我,沉香姐姐替我在姐姐跟前软言几句罢。”
沉香伸手点点了她:“不敢受公主这番话,只看她这么个磕头法,便是知道自己错在何处,这错又犯得有多大的,可她依旧管不住舌头,敢在公主的面前说这些风言风语,这便算是罪加一等了。”
如意不曾想到此节,可脸色却变了,原来送缎子安她的心是假,发落她身边人是真,小脸煞白,既不愿意身边人被罚,可她又确是办错了事,胸口起起伏伏半晌才道:“姐姐预备怎么训导她?”
沉香低着身子:“娘娘吩咐让这丫头到太皇太后灵前听训,再到慎刑司领罚,宫中已经许多年没出这这些事了,到底怎么罚,还得看看旧例如何。”
按旧例该用木板掌嘴,两下打下去,只怕连牙齿都要打掉了,那宫人越发蜷缩成一团,还欲伸手去扯如意的袖子,沉香挡在如意身前:“宫里奴婢做错了事,自然是要罚的。”
如意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她还是头一回被卫善这样对待,这么细想,虽秦昭登基,她也一直都受优待,徐太妃还曾悄悄告诉她,说卫善感叹,要让她过得和母亲在时一样如意。
如意粉白的面颊落下几颗泪珠,那宫人被人押出殿外,如意看着她被带出去,对沉香道:“娘娘不会许她回来了是不是?”
沉香这才又立起来:“奴婢不曾读过书,跟着娘娘却也听了几句圣人说的话,所谓疏不间亲,她犯下这样的罪,娘娘也并没有要她的性命,已经是给她恩典,让她去给太皇太后守陵,对着太后太皇的灵位反思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