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十二年前,东合十年,九月桂花香时。
“少爷,咱还是快些回去吧——”老管家绕着小苏洛,急得团团转。
年仅十岁的苏洛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板着脸,衬衫黑甲,因面容秀气,乍一看,还以为是个带了英气的小女孩。
“急什么,本少爷还没玩够,”他本抬头逛着,忽而停下了脚步,直直看着前方,“火玫瑰?嗯——老管家,走,进去。”
“这......这这这,万万不可呀少爷!”老管家看一眼火玫瑰,急得额头都快沁出汗来,“这里,这里是——”
“这里是什么?”苏洛爷歪头望着他,晶亮的眸子里满是狡诈。
“这......这里是——唱曲儿的地儿。”老管家不好厚着脸说是不正经的地方。
“唱曲儿,那敢情好,本少就要进去玩。”苏洛挑眉笑了一下。
于是,老管家哀痛着被小苏洛骗进了火玫瑰。
此时的火玫瑰规模小,只是普通的宅院,唱曲儿取乐的地方。里面满满一堂的宾客,喧闹着,嗑瓜子,喝茶,闲聊。不一会儿,无聊的苏洛打了个哈欠,趁老管家听曲儿听得入迷,悄悄溜到了后院。
后院的几棵桂树正挂着繁花,不远处有一俏丽身影正立在树下练嗓。
苏洛一时好奇,偷偷靠近。
“记得画屏初会遇,好梦惊回,望断高唐路。”
那树下女子拂袖,音色温软柔和。
“燕子双/飞来又去,纱窗几度春光暮。”
声音如珠落玉盘,年纪尚小的苏洛竟也觉得极为入耳。
“那日绣帘相见处,低眼佯行,笑整香云缕。”
女子转身,甩落肩头几片落花。
苏洛忙躲在树后。
素面乌鬓,凝雪肤,檀口小,眉黛似含愁,一笑破寒冰。
小小年纪的苏洛竟初识了惊艳的滋味。
“敛尽春山羞不语,人前深意难轻诉。”
......
三日后,又偷溜出来的苏洛在火玫瑰的后院重见到了那名女子,她似受到了极大的委屈,缩在角落里抽泣。
苏洛不忍,上前拨开她的刘海,“你,在哭什么?”
......
夜凉如水,苏洛靠在阳台的栏杆上。绸褂还穿在身上,微风让他的酒意微醒。
不得不承认,第一次见雪贺的场景与见依然时相似太多,尤其是那首《蝶恋花》。
而从以前至现在,他从未想过,依然的心里,装的会是他。
现在知道了,心里是何滋味呢?
五味陈杂,不可思议,难过,怀疑,隐忍,欣喜,激动......
(2)
傲雪楼突然在奉邵火了起来。这自然少不了新晋头牌——谢依然的功劳。
徐妈望着门前车如流水马如龙的阵势乐得合不拢嘴,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将傲雪楼翻新。骄傲一点儿说,如今的傲雪楼,哪有几人不知!
这一边,火玫瑰夜总会痛失两大头牌,万老板不得不派人请依然回山。
依然一袭素色衫裙,淡妆,美目流转间却满是冷意。她推回装满大钞的皮箱,拨弄着指甲,“回告万老板,恕依然不从......嗯——也请万老板别发脾气,今日我还要去苏公馆与姐妹相聚,好好叙一番旧——”
来人冷汗涔涔,知得罪不起,忙灰溜溜地提了箱子,离开了傲雪楼。
那一边,苏洛与雪贺从未圆过房,他依旧是整日的不见身影,雪贺一人倒乐得清闲自在。
依然随时可来苏公馆,与雪贺小聚,不知是不是刻意,她从未遇见过苏洛。
这日,天气甚好,雪贺正坐在沙发上看书。不多时,一小女佣前来,低着头,唯唯诺诺的,“大......大少奶奶,二夫人要喝银耳莲子羹......”
“嗯?”闻言雪贺抬头,“二夫人要喝银耳莲子羹,让厨子煲一碗便可。”
“这——”小女佣垂头,眼睛不敢抬视,“二夫人说要您亲自煲,要尝尝大少奶奶的手艺。”
雪贺停了翻书的动作,眉头细纠在一起。
苏公馆的人几乎都知道她的出身,本是低微的下九流,又因是头牌,十指未沾阳春水,分明不懂得厨内活计。更何况,苏公馆的大少奶奶哪有亲自动手的道理?苏姨娘本就不喜雪贺,雪贺一眼就看了出来,如今这是明摆着让她难堪。
思量了片刻,雪贺放下手中的书,“下去吧,我马上去煲。”
此时苏姨娘正在客厅与几位打扮阔气太太搓着麻将。
她虽是四十上下的年纪,却因保养得当,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了不少。一弯吊眉,凤眼斜飞,尖细的下巴,自带一股风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