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徐侧妃在江州开的那些济民粥粮铺的时间, 也不过是他被豫王接进豫王府后的那小半年。徐家虽出了事, 但徐侧妃却没有吃过很多苦, 最先起他身为罪臣之子,身份敏感, 豫王接他进府后身份尴尬, 说是客居在王府上, 但真论起来,却连一些豫王府的家奴都比之不如。
能被豫王以罪臣之子身份纳入后院, 还是因着荣妃之前跟徐家订下的那门亲事,虽只是给豫王纳侧,但也是过了晋元帝的眼,徐家男人不成事, 可内眷却是几个有骨气的, 留下一封上表忠心的血书后,便纷纷自缢而亡,独独留下还剩一口气吊着的徐侧妃被救下来。如此一遭,被豫王接回王府的徐家双儿便在晋元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中勉强算是过了明路, 直到半月后豫王突生一场急病,唯有徐家双儿衣不解带地照顾豫王整整月余,豫王醒后便感恩于他的精心照料, 任是冒着被晋元帝责罚的危险, 硬是将他纳入后院,封为侧妃。
豫王在朝野中素有廉明,人看起来更是个憨厚老实的, 于几个儿子中最是叫晋元帝放心,然而他一朝泛起了倔,晋元帝这老父亲倒觉得新鲜不已,想着那徐家双儿左右没了背景家世,虽说如今身份尴尬,封为侧妃着实勉强了些,但也无不可以。
也就是在那之后,徐侧妃在府中的身份摇身一变,成了豫王府的小半个主子,豫王又待他不薄,尊宠皆有,之后徐侧妃再把江州的铺子开起来,也没再引起别人深思,反倒是对他展现出的那些对江州百姓尽力弥补的表象给忽悠了去,只以为他是个好的。
……着实万万没能想到,徐侧妃这些年来挪用的银钱,竟都是豫王妃的嫁妆!
这事儿听起来着实荒唐,若说徐侧妃真是经年累月地从豫王妃嫁妆里偷拿银钱,那到底是该佩服这徐侧妃手段太过高明,才得以在这几年中瞒天过海,还是该嘲笑豫王妃治府不严,竟是蠢到连府上侧妃挪用大量银钱的事都没能发现?
众人各自相视一眼,各自缄默不语。
“去把王府私库里的账簿拿来。”
豫王妃似乎铁了心要在今日的生辰宴上当着众位京中世家夫人们的面来教训徐侧妃,而豫王府上的管事们虽说之前得了豫王意思,府中事事都要以徐侧妃为先,却到底没办法在各位世家夫人面前去驳豫王妃的脸面。
管事心里苦地很,一面点头哈腰地去叫人拿府中账簿来,又一面给自己徒弟使了眼色,叫他快去找人递信儿给豫王。
不消片刻,管事再想拖一会儿时辰也不行,只得捧着厚厚一摞账本来到豫王妃面前,小心翼翼说:“这是近三年来府上的账本,王妃请过目。”
豫王妃接过账本,松松翻了几页,果然,上面的假账做的极为逼真,进项与开支一笔一笔尤为醒目,不得不说记账人在这些账本上做足了心思。
头几年豫王妃痛失腹中胎儿,自此之后精力不济便大不如前,她身边有个陪嫁丫鬟是她多年来最贴心信任之人,于是这过账一事便常有那丫鬟在月底与人对接。而她竟不知,便是最令她信任的奴才,怕不是也早早就背叛了她。
反手一巴掌打在清秀丫鬟的脸上,豫王妃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那丫鬟大抵也是知道自己做的事瞒不住了,捂着脸扑倒在豫王妃脚下,只哭诉道:“娘娘,是奴婢对不起您,是奴婢背叛了您的信任,动手做了假账,您打死奴婢吧。”
豫王妃垂眸看她:“为什么?”
那奴婢哭着死命摇头,只一味哭着喊着说是自己对不起豫王妃。
叛主的奴才在哪里也得不到好,西侧院里看戏的众位世家夫人看向那丫鬟的眼神皆都透着厌恶,心中对豫王妃更是充满了怜悯。
李仙儿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见状眯眼道:“既然是这奴婢做的手脚,打杀了也不为过,若是二嫂心有不忍,不妨让弟妹帮嫂嫂动手?”
豫王妃抬眸淡淡看她一眼:“不必。”
李仙儿便笑笑,不说话了。
白果叹口气,朝李仙儿摇摇头,拦在豫王妃面前,仔细道:“今日这般涉及到王府私账已是二嫂的家务事,我们这些外人尚且留在王府已是不妥,不如就此告辞,也好让二嫂清理门户。”
豫王妃眸光一动,看向周围世家夫人。
只一眼,那些世家夫人们便很快反应过来,纷纷附和着白果的话,言语之间欲要告辞。
豫王妃:“本宫今日的生辰宴闹出这种事,实在是王府招待不周。”
夫人们见状自然与豫王妃客气两句,之后各自起身,行礼告辞。
白果与李仙儿走的慢了些,离开西侧院时,白果复又看了一眼依旧跪在地上眸中泛着隐晦狠毒神色的徐侧妃,抿了抿唇,却还是不执一言地转身离开。
他想过给豫王妃提个醒,但如今看豫王妃冷心冷情了的神色,便是将那徐侧妃的秘密抖漏出来,也不过是给她平添一段伤心事罢了。
“三嫂还在担心二嫂呢?”李仙儿走在白果身侧,提着裙摆迈过路上的一处小水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