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巾仪式于午时结束,但清闲时光仅维持到了午饭过后。
换上一身刚领到的崭新服饰后,王昌独自走向了离丘祖庙不远的静修堂,去见自己未来的师傅。
拜师从来就不是一件小事情,而道门尤甚。
法不轻授,道不轻传,要入玄门修习道法就必须拜师。也就是说,不拜师自己就什么都学不到。
按道理讲,自己在冠巾之前,就该寻一名师傅,再由他带自己进入门墙才是。
可话说回来,这场冠巾仪式本就不合规矩,自己才入观数月,早课还未完全消化呢。
名义上自己算是道人了,可水平上自己才哪到哪啊!马启亮他们应该比强点,但也高不到哪去,还不是一起冠巾了么?
如此转念一想,倒也没什么说不通的。
不过只有自己,只有自己被指派了师傅……就这点上,王昌多少觉得有些不自在。
临近山顶的静修堂不大,仅能纳五六人的模样。陈设也简单,几个蒲团,一尊神像。
待得王昌走进,反身将门闭紧。他这才发现就在身侧离门不远的窗边,一名中年道人正面窗而立。
道人头戴混元巾,身上罩着的道袍沾满灰尘,风尘仆仆的模样似是刚从观外赶回,身姿却未显疲态。他胸膛挺起,脊背笔直,透着几分精悍气息。站在那里就好似一尊雕像,又好似一杆标枪。
陌生的侧脸,王昌确认自己从未见过。
他就是道号云霄子的王逍道长……我未来的师傅么?
王昌连忙躬身行礼:“弟子王昌……王元辉见过师傅,福生无量天尊。”
他现在已经是正儿八经的明道观元字辈弟子了,自称当用法名才合礼法。
元辉,正是冠巾仪式上,观主赐下的法名。
“现在,我还不是你师傅。”王逍淡声纠正,接着转过了身,这才缓缓睁眼。
他紧抿的双唇看不到丝毫笑意,淡然目光更看不到丝毫亲近之意。倒是那两条微微拧紧的八字眉有些出戏,一副愁苦模样。
道门少食的理念,令他两颊消瘦,颧骨凸出。脸庞倒是少有的棱角分明,透着坚毅。头上的道髻纵有道冠约束,奈何实在是扎的随意匆忙,以致几缕长发飘在脸庞。
五官尽管普通平凡,肤色则蜡黄像个老农。又让他凭空显得老了几岁,然而身上却带有莫名气场。
果然没那么简单,王昌心想。
徒弟找良师,而师傅也寻高徒。观内强行指派,胡乱牵线,自己是不舒服,人家作师傅的也未必就乐意。
忐忑间,王昌胡思乱想,而道人同样也在打量着他。那目光好似刀片,刮得王昌浑身难受,再不敢偷偷抬眼,也越发拘谨。双腿不由绷紧,上身则压的更低,尽力让一拜显得越发标准恭谦。
许久之后,道人这才微微点头:“起来吧!做下说。”他走了过来。“那一夜,听说你出来过?”
王昌直起了身,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这才寻了最近的蒲团,盘膝坐下。
知道的越多,心底的未知和疑惑不减反增。如果说出现在眼前的巨狼是源于变异而体型大增,那些如同棉絮般,漂浮空中的黑雾,则是无法用科学或自然现象解释的东西。
就是不知,在这里是否能得到答案。
“观内第一次遇袭是在三年前。”
王逍拈起长须,面带追忆的讲道:“同样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当时观门大响,我们全都不知所措。还是在师父的招呼下,才回过神来,所有人冲向门边。”
“我还记得,那时我找不到趁手的家伙,就在后厨摸了一根擀面杖。谁知观门一开……见到的都是些兔子,野狗之类的小玩意,威胁最大的也不过就是一只狗一般大的小狼。好对付的很……”
王昌刚想附和着轻笑两声,却见师傅脸上才刚刚浮出的轻松在霎时冰洁成霜。
“若只是这样就好了。”
长叹一声,王逍继续说道:“之后的第二次,第三次……到现在已经是第八次了!袭击一次比一次古怪,一次比一次难对付。而这种事,不单单是我明道观,即便是龙虎山,武当山也都未曾幸免。”
“我们这里终究名声不显,应对起来还算简单,在他们那……”
王昌被他说的好奇起来,脱口问道。“怎么样?”
“你不怕吗?”王逍却在这时突然反问。
怕?每个人都觉得我会怕。马启亮他们就是这样,现在轮到师傅了。
王昌不由的摸了摸下巴,他也觉得自己应该会怕。
但事实证明,这个问题问的多了,自己的胆子也得到了锻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