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醒醒……”
“这位道友……醒醒!道友,你……”
摇晃绝不轻柔,原本还安静躺着像个死人的王昌,突然如同溺水一般剧烈挣扎起来。蹲在一旁推他的武当山道士,随即抽手起身,满是疲惫的眸中多出了几分无奈与自嘲。
战斗持续到了半夜,他则从半夜忙到了现在。
寻找伤员并不是一件轻松的活计,可毕竟人命关天,迟缓不得。
战斗结束时,雨已渐渐小去,省去了不少麻烦。只是在晨曦到来的前一刻,黑暗对他来说则并没有太多区别。
这一夜,他与同门摸黑跑遍了武当山上下,或背或抬的救起了十数人,忙的汗流浃背却没空多看伤者。听说这一次的袭击远超先前的又凶又狠,但具体是怎么个凶狠,直到开始天色方亮,他才多少体会到了其中滋味。
几乎被打成废墟的山门,混杂在雨水中的血流,被崩碎的古木,还有破裂的地铺与被摧毁的山道……武当山变得他都要认不出了。
而现在他才认识到,这些其实算不得什么。
最凄惨的还是那些奋战前线的道人们,无论是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还是被鲜血染红的衣袍,都如利刃过眼。
更有几人甚至已经奄奄一息,到了生死边缘,亟待治疗。另外还有数不清的擦伤碰伤,各种淤青血泡。
不管是大伤小伤,总不能放任不管。而他现在要做的,便是询问众人的伤势情况,并及时为他们安排治疗。
不过眼前这位,真的有伤吗?
他的动作如此猛烈,全身看上去没有丝毫问题。力量上更没有一丝的虚弱感。挥舞的手臂,不经意间碰到自己,还有点疼……这样的状态,就算放任不管,暂时也不用担心吧?
扑腾中,王昌猛然惊醒,目光正巧撞在了那道即将转身离去的侧影。
微微一怔后,王昌眼中闪过一抹清明。
有了一次相同的经历,他已经不会再将现实与梦境混淆……我还活着,这错不了。
“我……这是……”
“你怎么样?受伤了吗?”道人只得回转蹲下,本着负责的心态耐心询问道。只是以他现在疲惫僵硬的脸庞,可做不到微笑服务。
闻声,王昌连忙仔细感受。
并没有想象的剧痛,手脚也都未残缺。如果说淤青血泡和那些轻微破口也算伤的话,我无疑伤势颇重。但更严重的内脏碎裂,骨折之类的,他都没有。
左前臂上倒是有一处稍大破口,血流了不少,到现在已经结痂。痛楚如针,不过他还不至于因此动弹不得。
那放弃防御的全力一击的代价,就这点么……不应该啊!
虽然王昌很想说一声,我没事。
但事关小命,为了安全,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是描述起来,有些费劲。
“我头晕,而且手脚发软,还有些虚弱,使不上劲……”
就在他磕磕绊绊形容伤势时,肚子却不合时宜的‘咕噜’作响。王昌愣了一下,随后满面通红,而那名武当山道人亦是一愣,随后唇角一勾,哭笑不得。
这就很尴尬了。
“斋房的话……出门左转。”抛下一句后,道人转身离去。他忙着呢,可没功夫耗在这里。
王昌想问什么,却再没脸将他叫回。
殿门紧闭,纸窗阻拦了光线的入侵,昏暗无需适应。
只见横七竖八的身影躺了满地,光景凄凉。封闭的空间则让各种混杂气味充分融合,血腥味,汗味,脚臭,药味……还有尿骚味。
没人管他,王昌挣扎着起身,僵硬和痛楚顿时袭来,但他忍得住。
毕竟各种气味的熏陶,才是真正的令人难以消受。
默默走出大殿,气味依旧不太好闻。王昌这才注意到,一些味道竟是源于自身。
这身上有泥也就罢了,怎么脸上也有?还是走一步都会掉渣的那种……这就没办法了,以现在这条件,想舒舒服服的洗个澡,估计还不如做梦来的现实。
院中人来人往,当初有多热闹,现在就有多嘈杂。草坪被踩的乱如猪拱,原本干净的石板路满是泥泞脚印。还有不少轻伤挤在相对干燥的屋檐下,一边哼哼,一边等待治疗。
王昌一时间忘了自己到底该往何处,出门左转么?
肚子是饿的咕咕乱叫,可他没有半点食欲。跟着渐渐稀疏的人流走向山顶,王昌本该混乱的头脑变得格外的清晰,意外的表现平静。
虽然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但怎么想,填饱肚子都算不得什么要紧事情。
路上不时有人朝他望来,眼神变化明显。
王昌在心里苦笑,作为一个刚入道不久的新人,哪怕他现在浑身泥泞亦是难掩身份。才刚刚过耳的头发,短如汗毛的胡须,就和这身凄惨一样醒目,瞎子才看不出来。
如此,自然也能凭此推测一二,脑补八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