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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一波未平一波起。

5个月前 作者: 有监控

孙破全然不在意王仙芝说什么,他的心思始终放在之前那绿袍少年身上;

而城中军帐前,陈遥亦是一脸茫然,静静杵在梁大哥已然冰冷的尸身旁侧。

有那么一时半刻,陈遥似乎是忘记了,他想不起来自己当初为何要留在这濮州城,留下来又做了什么,初衷是什么,最坏的结果又是什么……

他想不起来了,脑袋里空空如也,空得可怕。

直到城外传来叛军震天的喊杀声,才将陈遥从恍惚中惊醒,他知道那是王仙芝吹起了攻城的号角,锤响了屠城的战鼓,但即便如此,陈遥还是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想问一问身旁的兵卒,想知道此时城外的状况究竟如何了。

匆忙经过的兵丁年纪并不大,约莫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被陈遥叫住,这少年满脸惶恐,连头上的铁盔都没能戴正,闻听陈遥问起,只颤巍巍表示——

“叛、叛军攻、攻上来了!”

是吧……就是这样的结果吧。

陈遥叹了口气,如今梁大哥已然身死,鱼景尧也早是魂归他处,薛崇瑞全然不见踪迹,想来……也指望不上了。

而自己如今已是恢复了布衣之身,纵然城中万余守将,士气丧失的前提下,又岂会听命于自己呢?

即便听命于自己……自己又能做什么?

直到此时,陈遥才切身体会到自己的渺小与无奈,穿越而来又如何?

既没有梁大哥一身高超的武艺,又没有薛崇瑞翻手云雨的权势……

但陈遥真的不甘心,双手紧握成拳,举目眺望,他本想求道衍大师与小李道长,即便不求他们为梁大哥报仇,陈遥也想求他们帮自己守住这濮州城。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这满城百姓,更是功德无量。

道衍大师和小李道长都是仙家高人,他们没理由会拒绝,王仙芝的队伍到底也都只是些流民,若以仙法稍加震慑便可令他们知难而退,绝不用沾染业历,绝不必枉造杀业。

陈遥觉得自己能说服两位仙家高人,他也必须如此,然而一抬头——却是再度傻了眼。

城墙之上此时,哪还有道衍与李岚清的身影。

没见到他二人,陈遥心中一阵绞痛,顾不上其他,他再次攀上城头,火急火燎地找了两圈,最终还是跪倒在硝烟弥漫、箭雨如潮的女墙之后。

大势已去,天象已成,人力再不可违。

想到火御真人这句话,陈遥再度一个激灵,当下叛军攻势极烈,濮州城门已是支离破碎,不出片刻,叛军便会攻破城门,长驱直入,而陈遥此时想起的,却是鱼寒酥与果儿的脸。

鱼寒酥还等着自己带丹药回去,果儿还待在城南小院里,当下叛军即将攻克城门,得赶在城破之前,带她们俩离开。

一念及此,陈遥也顾不上身侧咻咻而至的箭矢,顾不上周围或怒吼或惨叫的守城将士,他疾步窜下城墙,心中再无他想——

他要将怀中的青璃还尘丹给鱼寒酥服下,然后再背着鱼寒酥赶回城南小院,带上果儿,一起逃出城外。

什么普度众生,什么救济天下,什么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都通通见鬼去吧!

刚下城头,城门方向便是一声震天闷响,数百义军将士手抬巨型雷木,终是将濮州城门撞开,战斗随即自城外转入瓮城之内,形势岌岌可危。

陈遥见状再不做逗留,牵过一匹无主战马,翻身而上,直接朝着鱼府赶去。刚行至鱼府门前,陈遥便见到了最不愿见到的一幕。

早在叛军攻入城门之前,这鱼府上下便已是乱做了一锅粥,老爷举剑自刎,少爷中剑归西,大小姐命悬一线,眨眼之间,整个鱼家的顶梁柱便已是轰然坍塌,速度之快,任谁都无法想象。

鱼府本就是濮州数一数二的大府,作为中州刺史,鱼景尧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若不是上头还有个天平节度使压其一头,在这濮州地界,他鱼景尧便是地地道道的土皇帝——如此,谓之家大业大也着实不为过。

鱼寒酥与鱼凡信乃是鱼景尧正妻施室所出,在鱼府地位与其他侧室偏方的庶出女子自是不同;

然待鱼府上下从老爷少爷双双亡故、大小姐也即将魂归天外的惊恐中一回过神,人性中的丑恶便再也抑制不住,由他们助力,最终还是将整座鱼府拖入了人间地狱。

陈遥赶到之时,不仅鱼景尧这些侧室偏房的姬妾纷纷在抢夺鱼府财物,一些鱼家子弟更在肆意争夺,甚至不惜与府中有同样心思的仆从下人们反目成仇,刀刃相见——

陈遥才跨入鱼府,便见得萧绝被五六个持剑少年围于角落,情况已是极为凶险。

萧绝作为鱼景尧贴身家将,身手自是了得,但身手再好,也架不住人心叵测,他现下正仗剑半跪于墙角,周身遍布血污,左臂更是不翼而飞;

而他面前的几人,不过都是些半大孩子,有男有女,一个个凶神恶煞,围住这汉子不停谩骂。

“狗仗人势的奴才!平日里跟着凡信那杂碎耀武扬威,如今被老不死一剑刺死,天道好轮回,何其快哉!萧绝,你这么忠心,何故不随这对狗父子同赴黄泉?”

其中一持剑少年剑指萧绝面门,哈哈笑道——

这人姓鱼名刑,陈遥认识,当初随鱼凡信当街策马之时,便是自马背上跌落下来那两人之一。

看来此人也当是鱼家子弟,只不过到底是庶出,终日只能跟在鱼凡信身后。

“就是!事已至此,鱼家已亡,濮州将倾,你这奴才,还守着那小娘皮作甚?让本小姐一剑杀了她便是,也省得她再生痛苦。”

“没错,萧大哥,你也不仔细想想,妾身这做妹妹的,怎舍得看姐姐受苦,是不是?”

此间说话的是另两个身着紫袍、腰系玉带,一身男装打扮的少女——

不必说,当是鱼寒酥庶出的妹妹们,她们口中一句一个小娘皮,身上却是随鱼寒酥一般,也纷纷走男扮女装的路数。

“狗奴才就是狗奴才,平日里看家护院也就罢了!今日我等兄妹齐心,要为姐姐脱离苦海,没想城南那乞丐丫头也敢上前阻拦,你这狗奴才不帮衬我等,居然还护着那臭乞儿,老娘恨不得多剐她几刀,让她明白明白自己低贱的身份!”

穷苦家的孩子爱抱团,是靠聚合血脉求生存;富贵家的孩子易争斗,是想分割血脉享生活。

这些道理陈遥都懂,更何况这还是在刺史府,天花板还是鱼凡信这等心性的大哥,这些庶出子弟在长期的被压迫与屈辱中导致精神扭曲也情有可原。

而至于这萧姓家将?

陈遥对他其实并没什么好感,不过这也不怪他,立场不同,陈遥能理解。

但不管怎么说,鱼家父子双双殒命,这汉子没同其余人那般落井下石,依旧守在这鱼府大院,尽忠职守,光凭这一点,陈遥便得救他。

陈遥当下虽无高强武艺,但好歹也随着梁大哥扎了数日马步,单是挂六只水桶的臂力,也不是面前这些富家子弟所能阻挡得了的;然而正当陈遥准备上前救下萧绝,冷不丁突然听到这么一句。

陈遥登时一愣,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一众鱼家子弟正围着血流不止怒目相向的萧绝冷嘲热讽破口大骂,冷不丁听到背后有人说话,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狗奴才抢东西抢到这里来了,闻言正欲转身直接下刀,不想一回头,却是看到个浑身灰扑扑的绿袍锦衣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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