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弄堂里出来,便如从地狱一脚踏回了人间,成排的路灯映照出两旁枝繁叶茂的梧桐树,将夜色渲染得愈发宁谧幽静,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番景致,犹如天壤之别。
梧桐树后是一家家精品小店,灯火通明。
黎奡知道,这样的潮店,最受年轻人喜爱,自己若过去守株待兔,总会有所收获。
正要过马路,一辆半破不破的摩托车从他背后擦身而过,带起一阵腥热的躁风。黎奡心里骂了声,拍了把被蹭着的肩背,继续地过马路。
那辆摩托车上载着两位身着背心短裤的年轻男子,驾驶摩托的那位一只胳膊上显露出刺青图案,很彪悍的样子。
前方骑单车的小女生也被这辆飙速横穿马路的摩托车给撞了,一具凡骨的她如何撑得住这力量,呵地一声尖叫,整个人便从单车上翻下来。玫红色的单车也被撞得变形,在强劲的冲击之下,扭曲得如同弹簧样的在马路上连弹了几弹,才散落在地。
摩托车早扬长而去。
看其嚣张若此,黎奡体内的魔性又一次奔腾欲出,他盯着逃之夭夭的摩托车,双瞳内绿光闪过。
就像有一只无形的巨手从后拽住了疾驰中的摩托车,后轮忽然离地,前轮倒转,伴着尖锐刺耳的摩擦声,在柏油路面上擦出一道飞闪的火花。摩托车上的两个人都还没来及搞清楚出了什么状况,便被甩上了半空,很快,又以一道大弧线给重重地摔回地面。
被那只无形巨手控制的摩托车也跟着一道大弧线飞来,准准地砸在了摔在一起的两个人的身上。一片杀猪般的嚎叫划破宁静的夜空,拖出哭腔的咒骂声也呜哩呜啦地响起,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在两个人从摩托车上甩出时,黎奡看见一道金光从半空中向他飞过来,本能地被吓了一跳,急忙凝聚眸光,定睛细看。原来只是一条系着黄金坠子的黑皮绳项链,是从驾驶摩托车的那人脖子上飞出来的。
黎奡一时哑然而笑,放松的同时,伸手空当一把抓住。
他还以为是他今晚撒野撒得太放肆,惊动到了什么天外神仙,这是要来跟他理论的。
握起沉甸甸的项链,黎奡眼里的绿光也已燃熄,恢复到了正常。要走,却看见地上的小女生正惊骇地瞪着他看。
虽然不过就是十来秒钟的事情,但看她这表情,显然是从一开始就发现了他。
黎奡心头一慌,有点儿不知所措,也静静地望着她。
摔在地上的小女生看上去大约跟他一般大,瘦伶仃的,皮肤雪白,也有一双又圆又大的幽深眼睛。她额头很高,下巴尖尖,鼻梁也很挺。扎起的马尾在头顶上挽成了丸子头,被路灯映照得金黄金黄的,虽显得有点儿毛糙,但能清晰地看出她是卷发。
跟他一样,她也是混血儿。
迎着他的视线,她粉嫩的小脸儿微微地抽动了下,似想要冲他笑笑,却因为太紧张而没能完成。
路上行人已纷纷的跑了过来,围在她身边,七嘴八舌地关切着。
“小姑娘,还好吧?伤得重不重呀?能站起来吗?”
“喔哟、腿都擦破了,流了好多血哦!”
“先不要动、不要动!已经在打120了,不害怕哦?没事的……”
被挡住视线的黎奡略一犹豫,转身走了。
这种血腥场面,他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再说了,他能拿她一个小姑娘怎么样呢?难道揍一顿,然后威胁她?或者干脆杀人灭口?
想着,黎奡不觉切了声,无奈地摇头笑了。
将近午夜,黎奡回到了家。
这个家,用蜗居来形容,都有点儿太过华丽了。不过是一处勉强能落脚的临时居所罢了。唯一让他能有丝欣慰的是,这不足五平米的亭子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住。
那个在户籍上被注明是父亲的男人陈伟强,找了份汽车销售的工作,包吃住。亭子间是租给他这个继子住的。
有时候,黎奡也蛮佩服这个男人。四十啷当岁的人了,还是一穷二白,得过且过,手里一有闲钱便去赌、去嫖,根本不管明天会怎样,活得极其任性。
回到简陋的亭子间,一进门,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隔夜饭放馊了的酸腐味道,比那个低贱的吸血鬼的血腥气还要令人恶心。但狭小的空间被整理得很干净,井井有条。
打开窗户,黎奡上床坐下,取出了兜儿里的那条项链。
当它如同被定位了似的准确无误地飞向他时,他就感觉这东西很诡异。
在青白色的节能灯的灯光下,他手中的项链坠子金光闪耀,灿美又华丽。原来是一只五爪金龙,张牙舞爪的有些狰狞,可非常的霸气威武,栩栩如生。只是被黑皮绳勒住龙颈,吊成个坠子,有点儿不伦不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