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到打着阎家旗帜的部曲往自己所在的方向涌来时,面相丑恶的田乐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个老匹夫,还真的想要找死!”
田乐作为韩遂的心腹,向来是他麾下的一条恶犬,此番和李骈同领右翼人马,其实充当的就是监军的角色。
不仅是在监视阎家这类小股兵马,也是在监视作为右翼主将的李骈。
他与韩家一损俱损,麾下的田家部曲可都还握在手中,正传令催促着各家人马加紧向韩遂中军靠拢,此时见到阎丰带着阎家部曲不向中军方向靠拢,反而向他所在的后方冲来,哪里还猜不出阎丰的心思。
现下军心动摇,正好用这些不长眼的家伙的脑袋,以儆效尤,让其他首鼠两端的人熄了这份贼心。
田乐叱骂一声,当即就指挥田家部曲上前歼灭这小股违抗军令的阎家部曲。
但与其同时,赵家部曲在汇合了阎规等骑之后,也转向不再往韩遂的中军靠拢,而是脱离了各家人马的序列,想要往战场之外逃去,沿途还大声叫喊着“败了,败了!”
这一幕落到围剿阎丰的田乐眼里,他顿时气得七窍冒烟,又连忙分出骑兵,赶去追杀叛逃的赵家部曲。
阎、赵两家或反戈一击、或临阵脱逃,这些举动很快也传到了阵前李骈的耳中,刚刚甘陵军虽然趁势发动了反击,但还是被李骈率军击退了,他正想要按照军令,指挥人马往韩遂中军方向靠拢。
没想到,阎、赵两家还真的叛变了。
李骈派去监视两家的骑士火速赶来向李骈禀报,眼下田乐派出的骑兵也已经咬住了赵家部曲的步卒,两家的部曲彻底脱离了阵型序列,混乱地厮杀在一起。
而眼下也正是出兵剿杀赵家部曲,以杀伐稳定军心,尽快往韩遂中军靠拢的时刻。
但李骈看着面前再次冲杀的甘陵军、身后着急剿杀阎家、赵家的田乐兵马,以及左侧阵脚动摇的韩遂中军,对骑士的话语置若罔闻,整个人一下子石化了一般。
“以大兄的本事,回到陇西去,没了韩家的压制,趁机突起,割据郡县,日后当个两千石的陇西太守、武都太守,也不成问题,可要是还想陪着韩家送死,就算不死在兄弟的手上,迟早也要死在韩家人的手上!”
赵鸿那一夜的话,突然像毒蛇一样钻入了李骈的心里,将他的心脏紧紧地缠绕起来,勒得李骈一时间竟然喘不过气来。
看眼前的形势,只怕是左翼的羌胡部落已经崩溃,韩遂不得不抽调中军的兵力前往左翼挽回败局,同时为了防止被河东军突破阵型,也急忙下令收缩兵力,让布置在右翼的各家人马迅速往他所在的中军方向靠拢。
但,自己真的要陪着韩家人送死么?
一开始,李骈也被自己这个危险的想法吓了一跳,但他很快就又推翻了自己的内心的一层障碍。
兵败如山倒,左翼人马的崩溃很快就会蔓延到全军上下,现下就算右翼各家的人马往韩遂的中军靠拢,也很难再扭转全面崩坏的战局,倒是有很大可能,为了搭救金城韩家的人马,反而先将自己一方的人马陷了进去。
李骈可不想自己的部曲损失殆尽,自己身处刀头舔血的凉地,麾下没了兵马,就算是金城韩家的女婿,在军中的地位依旧会一落千丈,成为了众人弃之如敝履的赘婿。
而且,就算付出惨重代价后,真的能够救出身处危境的韩遂中军,但韩家人又会怎么待自己?
韩敞自不必说,只要韩遂不死,以李骈多年的观察,他猜想元气大伤的韩家必然会通过收取自己兵权等手段,来达到强干弱枝、剪除隐患,以稳定韩家地位的目的。
一想到这种下场,李骈浑身寒颤发抖,就如同在大冬天不小心坠入了冰窟一样。
赵鸿的声音再次如鬼魅般在心头萦绕。
“以大兄的本事,回到陇西去,没了韩家的压制,趁机突起,割据郡县,日后当个两千石的陇西太守、武都太守,也不成问题!”
两者一对比,反倒是脱离战场、返回陇西对自己更为有利,当年在陈仓,韩遂可不就是在战场上利用了这一手,成功毁掉了王家父子,一跃成为凉州群雄之首么。
李骈已经预感到了,若是今日韩遂军在槐里损失殆尽,那接下来的凉州局势,就会如同八年前的陈仓大战后一样,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元气大伤的金城韩家将无法横行凉地、号令群雄,而下一个群雄之首,很可能就会是蛰伏隐忍的韦端、张猛、邯郸商、宋建,乃至是保存了实力的自己!
短暂剧烈的思想冲突后,李骈猛然醒悟了过来,他朝着身边禀报的骑士大吼了一声。
“走!”
“这,主公?”
李骈看着战场全线号角震天、鼓噪而上的河东军,又看了看苦苦支撑、摇摇欲坠的韩遂中军,刚刚还一脸愁容的他,脸上突然浮现了一抹异常的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