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长史,孤久在关西,关东之事难以及时获知,此前悉闻曹司空去岁十月出兵征伐徐州,兵顿下邳城下。不料今岁还未开春,即已破城获虏,又遣长史前来长安报捷,当真是用兵神速,孤虽身处关中,也是惊叹不已,在此专为曹司空贺!”
“哈哈,那必在此,就冒昧替司空谢过将军了。”
听到阎行的称赞,王必微微一笑,他当然不相信上首的阎行是真心为曹军擒杀吕布而感到高兴的,只是堂上这些虚于表面的外交辞令却也无需在意。
若真要说起征讨徐州吕布之事,那可比这些用兵如神的溢美之词复杂得多。
此次攻克下邳,虽然曹操用上引水灌城之计,将下邳城中化成一片泽国,使得吕布意志动摇,几乎就要出降,但是其麾下的高顺、陈宫等人依旧主张死守待变,不肯投降,寄希望于耗退曹军,于是吕布无奈,只能下令全城军民不惜一切代价,咬紧牙关与在城外忍受寒冬的曹军耗上了。
而在城外,眼看围困下邳城接近三个月,下邳城还未崩溃,内心坚毅如曹操,也不免生出了退兵的心思。
寒冬腊月,冒雪征战,不论是将军,还是征夫,都实在是太苦了。
军中冻伤、冻病乃至冻死的军吏、兵卒、民夫、牲口逐日增多,各种军中物质也在飞速地消耗。
再加上大军远离许都日久,曹操实在担心后方会出现一些意外,他可不想再见到大后方被其他势力偷袭的事情发生了。
幸好,身在许都的荀、随行同在军中的郭嘉等谋士都一致地给曹操施加信心,接连断言吕布军就快要熬不下去了,这才让曹操渐渐打消了退兵的念头,继续坚定了下邳一战消灭吕布的决心。
从各个方面来看,城外的曹军不好受,城中的吕布兵马也只会更加难熬。
曹操、郭嘉等人不相信,外无强援、内无储蓄的吕布兵马还能够凭借一面摇摇欲坠的城墙,耗过占尽各种优势的曹军。
最终,果不其然,下邳城在苦苦坚守三个月后,还是难以避免地陷落了。
陷落的原因,倒不是下邳城被河水浸泡崩塌了,也不是城中粮草断绝,而是吕布的亲信将领魏续悍然兵变,斩杀了吕布的护卫,生擒了主公吕布,开城门投降曹军了。
群情振奋、蜂拥而入的曹军很快就结束了城中的战斗,陈宫、高顺等一众顽抗分子要么被生擒、要么被格杀,剩余的人马则跟着魏续一同投降了曹军。
至此,徐州一战大功告成,作为胜利者的曹操,随后更是在白门楼上,亲自下令处死了吕布、陈宫等一众贼首。
又有一股乱世之中势力,被胜利者强力从这世间抹去了。
而对于吕布这一方势力的覆灭,阎行来不及唏嘘几句,就转而又向王必问道:
“曹公志向远大,昔日荥阳虢亭一会,孤已知之。吕布虽已覆灭,孤恐公志犹未矣,今王长史又不辞千里,迢迢赶来,莫不是曹公又有用兵之意?”
对于阎行单刀直入的询问,王必似乎有所预料,也不惊诧,他起身掏出了一封密信,恭敬地说道:
“将军明见,实不相瞒,乱世汹汹,奸宄横行,司空确有替天征伐之意,而将军乃是朝廷肱骨,兵将强盛,称雄关西,朝堂若有诏令用兵,少不得还得依仗将军了。”
“至于用兵之事,乃是军国大事,不可宣于人口。司空事前已备密信一封,还请将军亲览过目。”
阎行闻言,挥手就让一旁的傅干将王必手中的密信拿到自己的座前,他削去封泥,拆开匣子,展开一看,面色当即凝重起来,一言不发地将密信完完整整看过一遍之后,依然还是没有出言表态。
过了好一会儿,沉默许久的阎行终于打破了堂上的寂静。
他沉声问道:
“王长史不知朝堂用兵之秘事,那可知司空想要让孤征讨的是谁?”
王必面不改色,振了振衣袖,大义凛然地说道:
“国贼袁绍!”
骤然听到曹操一方想要借着朝堂天子的名义征讨关东盟主、曾经的盟友袁绍,堂上未见密信之人顿时纷纷变色,无不目不转睛地看着王必。
看过密信的阎行依旧沉着脸,他又问道:
“袁本初四世三公,雄踞河北,门生故吏遍海内,自号国朝栋梁、关东盟主,司空又以何故要发兵征讨?”
“汝南袁氏世受皇恩,满门簪缨,却不思尽忠报国,窃位弄权,迫害忠士。先有袁术沐猴而冠,叛汉称帝,后有袁绍密谋袭许,阴图天子。此等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此前朝廷隐忍不发,不过是因为群丑在侧,故未能发兵征讨。”
“如今司空奉诏荡平群丑,袁绍不可不讨,河北不可不平!而将军虽身居关西,当知唇亡齿寒的道理,袁绍雄踞河北,虎视天下,不臣之心昭然已显,未取三河之地,全因担忧公孙瓒袭其背耳。若是坐等袁绍灭了公孙瓒,那只怕下一次河北大军兵临的,就是洛阳、安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