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贡院龙门不远处,便是秦淮河,金陵最繁华之地,秦淮碧水斜阳烟柳,空气中都飘散着茉莉、建兰的香气,待华灯初上时,妓家所居的河房开宴沿宾,樽酒不空,宴歌弦管声光凌乱,人间最为锦绣繁华便在这里上演。
秦淮河东两条街外,有一梅竹掩映下的幽静院落,占地不过三四亩,但屋舍、亭池、花木布局精当,进是照壁,其后厅堂,两侧有茶寮、琴室,林木苍翠中隐着一座绣楼。
傍晚时分,花厅中央的小桌上,摆着几样金陵小菜,两壶细酒、一盒湖州岕茶、一罐饧糖,器物精洁异常,四个儒生与一丽质女郎正靠在椅子上闲谈。
金陵古称佳丽地,衣冠文物盛于江南,文采风流甲于海内,这四位儒生虽然不是宗室王孙,但也都是乌衣子弟,眼角眉梢皆能看出宴安鸩毒、骄奢淫逸的生活印记。
那女郎此刻秀眉微蹙,肤色在灯光映照下宛若美玉一般,丽色绝伦。
“唉,太监弄权,朝纲倾颓,周公如此清廉干练的封疆,即使已辞官归乡,亦不能逃脱魔掌,真气煞人也!”说话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士子,他酒色晕红,亦留恋青溪白石之胜,名姬骏马之游,但此时言语中却有着对时局深深的忧虑。
“嘘……辟疆慎言,谨防隔墙有耳!”另一个的士子噤声道,他下巴有颗痣,二十四五岁的样子。
其余两人也不让那年轻人继续发牢骚,可是自己又忍不住说,“现在连自由说话的权力都没有了,可叹我辈读书人报效国家之壮志。”
这时,那位女郎幽幽道,“大明天下倒也有能让人言语的所在。”
“可不是嘛,语芙的话倒是提醒了我,吾等去拜会一下那位苏将军如何?”有痣的士子兴奋道。
他们都是二十多岁的年纪,热血方刚,其他人听了这建议都击节交好,被称为辟疆的士子道,“苏将军驱逐鞑虏,公开弹劾谴责权宦,确是我辈中人,速去速去!”
然后他们说定明日就出发去辽东,被称为语芙的女郎笑道,“你等都醉酒,也许明日酒醒,想辽东路途遥远,又打退堂鼓了。”
四个人皆道,不会,绝不会,那女郎便道,“如几位壮士不嫌小女子累赘,我倒也想去拜会一下仰慕的英雄。”
听说她也要去,四人更兴奋,恨不得当即启程。远行总要准备一番,三天后他们乘船沿着运河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