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昱晗挽着武茗暄的手一路缓行,直到出了桐语廊,已看见万寿宴坐席方才松开。
经历了刚才一出,武茗暄想要当作没有发生过是不可能的,但万寿宴还继续,她也只得强打起精神来应付。所幸皇上似乎忘了她适才所说自罚酒的话,归座后,不是专心欣赏歌舞曲艺,便是举盅邀约王爵、勋贵共饮。
桑清并未随宁昱晗去桐语廊寻武茗暄,见她归来,连忙低声说道:“一起身,珍妃就使了念苏出去,想是寻去了。”
桑清虽未明说,武茗暄心下却很清楚,端起酒盅浅浅抿下一口玉瑶酿压了惊,才转眸对她露出个安抚笑容:“姐姐放心,没事。”
桑清见武茗暄这般说道,也不多言,拿眼瞄过珍妃。看珍妃面色不虞,心知她是没讨到好,桑清的心情一下子就愉悦起来,端起酒盅与武茗暄碰盅而饮,面上扬起了爽朗笑容。
之前,因宁昱晗离席,故而皇后便吩咐,让妃嫔献礼推后,又点了两出戏来看。如今,宁昱晗已回来,歌舞戏曲也都进行得差不多了,余下妃嫔才得了和淑夫的示意重新献礼。
妧昭媛之前已献上一对亲手绣制的金丝荷包,得了赐酒,现下皇上返席第一个开场的便是那位衣饰夸张的慈修仪了。经过皇后千秋宴上闹的那一出“金佛事件”,慈修仪似乎醒事了些,这次没再弄出什么让瞪目结舌的献礼来,只献了一方拳头大小的翠玉。
武茗暄自幼喜玉、瓷之物,对玉石也有一定的鉴别能力,抬眼仔细一瞅,见那方翠玉玉质通透、水色莹润便知其价值不菲,不禁有些啼笑皆非。还以为慈修仪学乖了,不曾想,还是这么不着调。
随后,歆德媛弹奏了一曲琴曲,虽说不上多出彩,但也算中规中矩,得了赐酒退下。紧接着,嫣德媛献礼。
嫣德媛捧着一个以缃黄巾裹了的木板上前,盈盈于龙案前拜下:“恭祝皇上万寿万福!”有些羞怯地咬了咬唇瓣,才接着道,“嫔妾鲁钝,不像之前诸位姐姐能歌善舞,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木雕。小器小物,供皇上一笑吧。”这厢说罢,怯怯地抬高手中木板。
宁昱晗微微侧目,李炳福哈腰一礼,托着拂尘下了台阶,小心地接过嫣德媛的献礼,转呈上去。
宁昱晗笑着揭开缃黄巾,愣住。半尺见方的紫檀木板上,竟几乎展现了整个万寿宴的壮观场面。这定是临场雕成,实是稀奇!但最令他高兴的,并非嫣德媛的巧手技艺,而她那看似愚钝却是暗藏玲珑的心思。她这幅木雕画,展现的场景正是武茗暄、文婕妤、颜才于戏台献礼之时。
宁昱晗暗自欣慰,今年的万寿宴,除了武茗暄的献礼外,最合他心意的便是嫣德媛这幅木雕画了。
下方一众妃嫔瞧见宁昱晗久久凝视嫣德媛的献礼,面上却是辨不出喜怒的神色,不禁更是好奇。
只武茗暄仔细打探一眼宁昱晗的神色,心下暗想,嫣德媛恐怕要晋封了。
就她暗自寻思之际,武睿扬回来了,神色平静地归座,端酒盅自酌,悄然一个眼神投来,示意武茗暄放心。
武茗暄稍稍宽了些心,可想到梧桐树上挂的那张血染的布块,心里还是颤悠悠的忐忑着。思索片刻,她招手对锦禾吩咐:“本宫的绢帕不见了,想是落了桐语廊,去寻寻。”探手却将绢帕悄悄塞进锦禾手中。
锦禾会意,垂袖藏好绢帕,悄然退下,去了桐语廊。
众妃嫔献礼后,王爵、勋贵由太傅领着,离座跪地,敬酒恭祝皇上万寿万福。
宁昱晗道了平身,一盅酒饮过,当即颁下口谕,钦封武睿扬为正三品御史,三日后入朝。
御史,顾名思义,御用的记事,是个手中并无多少实权的官职。虽如此,但毕竟顶了个“御”字,职责便是代天子看事、记事,所以,武睿扬可谓是见官大一级,与他的郡王身份倒也符合,又不属朝中六部,不至于引起朝中群臣不满。
武茗暄仔细一琢磨,觉得宁昱晗此举甚妙,万寿宴并非百官都得邀入宫,但既已钦封,此事便已成,即便明日上朝,朝中有什么异议,也改变不了金口玉言的事实了。
至此,万寿宴已近尾声,最后一曲歌舞完毕,便要谢幕。
歌曲将要结束之时,锦禾回来了,将绢帕还给武茗暄:“娘娘,您的绢子寻着了。”微不可查地摇头示意。
那张染血的布块不见了?武茗暄强压下心中忐忑,并未接下绢帕,只命锦禾洗过再给她。
万寿宴谢幕,王爵、勋贵行叩拜大礼,而后由司宾女官引出宫。
珍妃款款行前,还未来得及说出什么,宁昱晗却像没有看见她一般,径直越过她,拉了颜才的手,大步离去。
李炳福忍着暗笑,瞄一眼愣原地的珍妃,拂尘一甩,高唱:“摆驾风絮堂……”
皇后率一众妃嫔作礼,唱道:“恭送皇上……”
待皇后起驾回了松香殿,武茗暄才与桑清挥别,乘步辇回到逸韵轩。
沈木云和翠袖领着一众宫将武茗暄迎进,又各自下去准备沐浴的热汤和消暑的酸梅汤。
沐浴之时,武茗暄只留了锦禾、青浅旁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