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找了块抹布来,埋着头用尽力气的猛擦。
偶尔,忍不住偷偷看一眼母亲的神色,对上她的眼,她便讨好的笑。
样子小心翼翼,又战战兢兢,很是可怜。
连云裳看着那小小的身影,心里全是苦楚。
可是,她却不得不逼着自己狠下心。
待俞惜擦到床头的时候,她深吸口气,用了力,将俞惜的手一把拽住。
“俞惜,你不要再在我面前转悠,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你回骁家去,那里才是你的家!这里和你没关系,我怎么样也和你没关系!”
冷漠。
无情。
俞惜鼻尖一酸。
这下子,连房东太太都看出来了不对劲。
“妈,您想不想喝水?我去烧点水,给您倒杯水喝。”俞惜很努力很努力的将眼泪吞回去,只用更灿烂的笑面对连云裳。
抽回手,故意装作轻松的样子,连声音都扬得高高的。
又转而问房东太太,“阿姨,您这儿有烧水壶么?”
“有啊。厨房里什么都给配齐了。”
不想在母亲面前掉眼泪,俞惜赶紧转到厨房去烧了水。临进去前,还不忘和房东太太道:“阿姨,麻烦您陪我妈说说话。我马上就出来。”
“放心吧,去烧水吧。”
房东太太应了一声。
俞惜关上门,独自站在厨房里,无力的靠在门上。
她不懂,自己的爱情怎么会如此辛苦,又如此百转千回?
她和三叔不过是想好好在一起,可是……无论是爷爷奶奶,还是母亲……都那么反对……
深吸口气,她摇摇头,摒开这些想法。找了水壶,添上水,听着那水壶里汩汩的声音,只觉得眼眶更是酸胀难受。
……
“你怎么这么凶的对你女儿呢?”房东太太忍不住问。
“之前那么辛苦的想找到俞惜,现在人在你面前站着,小心翼翼的讨好你,你还这么冷漠,当心她真回养父母那去了。”
连云裳眼眶一下子就潮润了。
其实,她又哪里舍得让俞惜难过?只是……
她苦楚的摇头叹气,“……一眼难尽。总之……是我命不好,连女儿都受了我的牵累。”
“别说这种丧气话,要真是命不好,老天还能让你找到女儿不成?你看你女儿多乖,虽是被好人家收养了,可对你还这么殷切。外面多少没心没肺的人,有了家境好的养父母就不要亲生父母的。”
“是啊……俞俞是个好孩子。”连云裳心里有多欣慰,此刻,就有多哀戚。
就因为是个好孩子,所以,更不想让任何人伤害她。
除了逼着孩子躲得远远的,她这个做母亲的,却是什么都做不得。
正聊着的时候,俞惜出来了。
连云裳面上的哀戚,一瞬间收敛了,取而代之的是强装得冷漠。
俞惜端着两杯热茶,先是将其中一杯给了房东太太,另一杯送到母亲那边去。
小心翼翼的打量了母亲一眼,见她仍旧板着脸,心下便是惴惴难安。
“妈,我给您把水放这儿。等凉些,我再喂给您。”
俞惜将热茶轻轻放在床头。
连云裳心一横,一伸手就将那杯水直接挥到了地上。‘啪——’一声响,杯子被砸得粉碎。
热水四溅。
飞溅到连云裳手上,一下子将她手背烫得通红。
俞惜被惊了下,回神,轻呼:“妈,让我看看你的伤!”
房东太太也愣在那。
“不必!”连云裳将她的手推开,冷着脸,“我和你没关系,你又何必管我的伤!”
只粗略的一眼,俞惜已经看到母亲被烫得通红的手。
心,抽紧。她赶紧折返身,从医院里带来的药盒里翻找。
最后,只找到一支消炎药膏。
“妈,您再气也缓一缓,先敷了药再说。”她说着,便抓过母亲的手。
连云裳仍旧拒绝,冷漠的将她推开。
俞惜身形不稳,往后踉跄了一步,差点跌坐在地。
连云裳不许自己心软,扭过脸去,索性不看女儿那般难受的样子。但,眼眶,已经通红。
看着母亲冷漠的后脑勺,俞惜鼻尖泛酸。握着药的手,微微有些抖。
“妈,到底要怎么样,您才肯理我?”
连云裳闭了闭眼,“妈说得很清楚。如果你执意要和他在一起,妈永远都不会再认你!我不但不允许你们在一起,更不会允许你们结婚!”
说到最后,语气越发重了。像石头从牙缝中蹦出来的一样,坚硬得毫无回旋的余地。
房东太太在一旁听了,恍然大悟,“原来是为了这么回事你们俩才闹脾气呢!俞惜啊,你是个好孩子,你妈现在又是特殊情况,你可别不听你妈妈的。现在你还小,读书的年纪,当然是不要谈恋爱的好。”
俞惜怔忡的盯着母亲烫红的手背,什么都没说,只双膝一曲,‘咚’一声,在地上跪下。
连云裳狠狠一震,扭过脸来。
房东太太也是愣了一下。
“俞惜,你起来!”连云裳喝了一声。
俞惜执拗的跪在那,双目也执拗的盯着她。
连云裳眼眶涨得通红,心里已经软得不可思议。
可是,那样的心软只在一瞬,嘴上仍旧是冷的,“你别以为这么跪着妈就会同意!你要跪你就跪着吧,妈做的决定,绝不会动摇!”
“妈,我是真的爱他!”
“爱?”连云裳笑,眼里有泪痕闪烁,“俞惜,别以为爱情有多容易!事实上,爱情后原本的样子,要比你想象的丑陋得多!也根本就不是你可以承受得了的!”
“我不清楚爱情后的样子,可是……我至少知道,现在我拥有的很美好。”俞惜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