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第六十一章
不得不说, 钟璃确实猜对了,德妃之所以想见她, 是听说大皇子身边多了一位极为宠爱的美人, 德妃早查清了婷儿的来历,一个扬州瘦马,他百般宠爱, 若被人弹劾, 他的名声哪里还保得住。
得知婷儿肖似钟璃后,她才想见见钟璃, 钟璃若是个安分的, 她可以让大皇子将她纳进府, 钟璃好歹出身清白, 若她能笼络住儿子, 让他不再花天酒地, 给她个侧妃当当也不是不行,当然这一切,都得见过钟璃, 才能确定。
钟璃确实会双面绣。
她学会后仅绣过两样东西, 一个是送给顾知晴的生辰礼, 另一个则是给承儿绣的荷包。她无比庆幸, 没告诉过旁人她会双面绣, 就连给顾知晴的生辰礼,也没亲口承认是她绣的, 这倒方便了她的行事。
钟璃笑道:“德妃娘娘怕是弄错了, 我这般年纪, 女红都不出色,又哪里会双面绣?当初晴妹妹生辰时, 我确实送了她一幅双面绣不假,不过却是张妈妈亲手绣的,张妈妈这两日随时都有时间,干脆后日上午让她入宫吧,既然德妃娘娘喜欢双面绣,这两日我让她为娘娘绣一条锦帕。”
钟氏的双面绣其实就是张妈妈教的,张妈妈祖籍江南,她外祖母是名很厉害的绣娘,钟母之所以对江南心生向往,有一部分原因,便是张妈妈曾多次在她面前提及过江南。
见钟璃落落大方,言辞真切,宫女信以为真,笑道:“成,奴婢这就回去禀告娘娘,后日张妈妈直接入宫就行,奴婢会亲自在宫门口迎接。”
她并非德妃娘娘的心腹,并不清楚,娘娘喊钟璃入宫的真实目的,见钟璃应下了让张妈妈入宫的事,她便以为完成了差事,欢欢喜喜回了宫。
钟璃送走丫鬟后,让护卫骑马出了府,速速召回了夏荷。她随即便喊来了青叶,让他带上银子和户帖,去户所帮她办了路引。
她扭头对秋月道:“你去收拾行李,咱们今日就离开京城。”
秋月有些诧异,不明白怎么走得如此突然。钟璃没有解释,道:“去收拾吧,让夏草将承儿、小香他们的东西也收拾妥当,你再通知一下护卫,让他们也尽快收拾,争取一个时辰收拾好。”
秋月颔首,赶忙应了下来。
张妈妈刚刚也在,她隐约猜到了什么,道:“姑娘早日走也行,老奴一会儿便去绣帕子,您放心,京城有老奴坐镇,不会出什么乱子。德妃娘娘若是问起您的下落,奴婢就说您带着承儿寻医去了,过段时间,才能归来。”
钟璃只说想带承儿离开京城一段时间,尚未将具体地点告诉张妈妈,倒不是不信任她,她是怕万一有人过来询问,什么都不知道对张妈妈来说,反而是好事。
钟璃颔首,她先给舅舅写了封信。随后又给镇北候和老太太写了封,信中内容一致,说她的人发现了薛神医的下落,她想带承儿去治病,她并未提起离开多久,只说给承儿看完病,再回京,还说等见到薛神医,她会尽量将人请回京城,让他为老太太诊治。
随即,她又给李洺倩和郑菲凌写了封信,信中提了一句几年内兴许不会回京,让她们照顾好自己。
最后是写给郑氏和二太太的,她将福佑堂拜托给了她们,在信中又提及了福佑堂扩展的事,她先提了一下,自己能大致供应的银子,旋即又不经意提起了京城那些贵妇,说那些与她们交好的,日后若愿意参与此事,随时欢迎她们的加入。
目前福佑堂没开几家,有她和郑氏、周氏参与,尚能维持住开销,若是再扩大规模,仅靠她们三个,肯定不行。毕竟京城的小乞儿不可能只有几百人,只靠她们只是杯水车薪。
钟璃想开福佑堂的心思,其实并没有那么单纯,一是同情他们,二则是想做好这事,借此与贵妇们打好关系,她势单力薄,只能努力经营人脉。
她本想徐徐图之,福佑堂尚未成立时,就让贵妇们加入,根本不现实,怎么也得等作出一定成绩,她们才可能参与。京城这些贵妇,确实是有心地善良,愿意投资的,更多的却是高高在上,只在乎名声和利益。
写给郑氏和周氏的信,是最长的一封,等钟璃写完时,小宫女已回了皇宫。她回宫后,将此事禀告给了德妃娘娘身边的秦嬷嬷,出宫跑腿的事便是秦嬷嬷交代给她的。
闻言,秦嬷嬷不由蹙了下眉,清楚主子等着回复,她连忙进了永和宫,永和宫正殿内,德妃正在抄写祈福的经文。
过段时间,是太后娘娘的忌日,她为表孝心,才亲自抄写的经文,毕竟皇上最重孝道,不得不说,德妃能一步步爬到这一步,靠的便是揣摩帝心的本领。
瞧见秦嬷嬷,德妃才放下狼毫笔,“钟璃何时入宫?”
秦嬷嬷赶忙跪了下来,请罪道:“是奴婢没说清,小宫女只以为您是喜欢双面绣,才召唤的钟姑娘,得知会双面绣的是张妈妈后,她便邀请的张妈妈。不若奴婢等会儿亲自跑一趟,再寻个旁的理由将钟姑娘喊来?”
德妃拧了拧眉,道:“罢了,再去一趟,难免引起旁人的怀疑,再过几日,是家惠的生辰礼,让家惠给她递封邀请函吧,到时我再见她。”
德妃膝下一子一女,家惠是德妃的亲生女儿。
秦嬷嬷道:“成,奴婢一会儿给公主说一声,让她给钟姑娘递个邀请函。”
德妃微微颔首,随即斜靠在了榻上,她五官甚为明艳,饶是已三十多岁,依然美得别有一番韵味,这副慵懒妩媚的模样,就连小宫女,都不敢多瞧。
秦嬷嬷笑道:“听说之前淑妃娘娘还有意让侄子娶她为妻,陆家那位公子也曾向钟姑娘示过好,许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才没成,大皇子身份尊贵,龙章凤姿,她若能给大皇子当侍妾,也是她的福气,待淑妃知晓此事,一准儿气死。”
宫里的妃嫔,没几个能相安无事的,淑妃与德妃多少也有些过节,闻言,德妃脸上的笑都真了些,“本宫先见见吧,只要不是个狐媚子,让她当侧妃都成。”
德妃自然不清楚,钟璃正筹划着离京,不仅她不知道,裴邢也不知道。
此刻,裴邢在正忙公务,中途休息时,他又不自觉摸出了她给承儿绣的那枚荷包,摸得次数多了,他便发现了不对,两个荷包虽同样精致,细微处却有区别。
他甚至将荷包反过来瞧了瞧,一瞧就发现了不对,给承儿的这枚荷包,显然更高级,背面也有一只憨态可掬的麒麟。
裴邢一张脸,不自觉又冷了几分,心口也一阵堵得慌。为了求证,他甚至让秦兴将别院的荷包取了回来,找绣娘鉴定了一番。
答案令他无比扎心。亏他还以为,她心中有他一席之地,所以才送他玉佩和荷包,一想到自己当宝贝戴着的荷包根本不是她绣的,裴邢心中就升起一股邪火。
因为掏了银子进行打点,路引很快就办了下来,青叶将官府下发的路引递给她后,她还让青叶去城南买了两份假造的路引,这是以备不时之需,路上他们肯定要隐藏踪迹。
待护卫收拾妥当后,钟璃就让他们将行礼放在了马车上,吩咐他们隐在了暗处,前段时间,钟璃就曾私下寻问过这些护卫,可愿随她离开京城,有二十多个护卫,都立马回了“愿效犬马之劳”,那些个迟疑的则被钟璃留在了京城。
待一切都吩咐完毕,钟璃才去看了看承儿,小家伙正趴在凉席上,与小香、小泉玩七巧板。
钟璃也坐到了凉席上,跟他说了一下需要提前离京的事,当初在庄子上时,钟璃便跟他提起过日后有机会要带他游遍天下,承儿早就盼着了,听说能早点去,小家伙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是要去玩吗?”
“嗯,会去不少地方游玩。”
钟璃多少有些愧疚,因为她,连累的他大热天跟着她奔波,可若不走,她怕德妃娘娘那儿万一又有后招,真等大皇子出手,一切就晚了,到时怎么周旋都是个事。
钟璃没办法坐以待毙。
离开京城,是最好的选择,届时天高皇帝远,大皇子也不可能到处追查她,他身边那么多美人,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忘掉她。
想到路上承儿若是觉得热,还可以临时寻个落脚地避暑,钟璃心中才好受了一些。
她贴了贴承儿的小脸,耐心又问了一遍,“承儿愿意随姐姐离开吗?”
承儿小鸡啄米般点头,“要带上小香姐姐和弟弟!”
钟璃本就打算带上他们,“承儿的珍藏,没办法都带上哦,只能带一个最喜欢的。”
承儿小脑袋耷拉了下来,“跟去庄子上一样吗?”
“对。等到了地方姐姐再给你买新的好不好?承儿想要什么都成,只要姐姐买得起,都买给你。”
承儿这才高兴起来,“拉勾!”
钟璃弯了弯唇,勾住了他的小拇指。
两人的对话断断续续飘到了窗外,珞瑜隐约明白了她想离开京城,她有些摸不清,她是单纯地游玩一段时间,还是永不归来,迟疑了半晌,她还是给秦兴递了封信。
今日离京,对钟璃来说多少有些仓促。
钟璃其实已经派人去了英王的封地,想救出玄清的妹妹,原本想的是,等救出她后,再与玄清谈条件。因着要离京,对玄清的处置便成了一大问题。
他毕竟武功高强,钟璃也不放心带着他,将他留在京城,又不便日后行事,钟璃左思右想,只得暂时给他下了毒,将他一并带走了,她也明确与他说了会想法救出他妹妹。
太阳逐渐西斜时,钟璃带着承儿他们上了马车,她一共带了四个丫鬟,分别是夏荷、秋月、夏草、秋叶,行礼也一切从简,算上护卫的行礼,以及干粮、糕点一类,仅有两辆马车。
此番出城,还算顺利。
马蹄扬起一阵尘土,离开京城时,钟璃又掀开帘子,往后看了一眼,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怅然。这毕竟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如果可以,其实她也不想走。
此时,秦兴才刚收到珞瑜的信,见钟姑娘竟是不吭不响离开了京城,秦兴有些诧异,他没第一时间通知裴邢,而是又给珞瑜去了一封信,得知是德妃娘娘的到来,才令她离京时,秦兴心中才大致有数。
他这才进去禀告裴邢,“主子,钟姑娘今日……”
不等他说完,裴邢就打断了他的话,“以后她的任何消息都不必告诉我!”
他的目光依然落在公文上,从头到尾,都不曾抬头,一想到,她竟随意拿个荷包敷衍他,裴邢心中就怒不可遏,若非不屑对付一个弱女子,他肯定将人喊来,将荷包砸到她脸上。
他还从未被人这般敷衍过,险些气得七窍升天,只觉得她当真是可恶!
秦兴退下时,他又将人喊了回来,冷声道:“将荷包丢到火盆里烧掉。”
微风吹动了他的发丝,他神色虽寡淡,捏着公文的手,却用力到有些泛白,似是打定了主意要与她一刀两断。
秦兴清楚,他这是头一次对一个姑娘动情,短时间想忘掉她,自然不可能,秦兴也聪明,他只烧掉了丫鬟绣的荷包,钟璃给承儿绣的那枚,却留了下来。
皇上因忌惮老主子竟是不惜对其下手,主子已生复仇的心思,将来势必会有一场硬仗要打,在他看来,钟璃暂且避一下风头,也是一件好事。
翌日,太阳高高挂起时,张妈妈才按钟璃的吩咐,将信笺一一送了出去,给镇北侯和老太太的排在最后,一并送到了镇北侯的院子。
见她要带承儿去寻医,二太太和李洺倩等人都没多想,唯有郑氏惋惜得不行,她好不容易瞧中一个儿媳,竟是就这么走了,也不知何时归来,提亲的事,只能就此作罢。
镇北侯今日有公务在身,直到夜色已深时,才回府,他回到寝室时,小厮才将信呈上来,“老爷,今日钟姑娘送来一封信。”
镇北侯拆开信,看了一眼,扫到内容时,他先是一喜,毕竟若真能寻到薛神医,承儿说不准还真有恢复的可能,随即,他的眉头又蹙了起来。
她一个小姑娘,带一个孩子,万一途中遇到什么危险……
他捏着信,在房中来回走了几圈,将身边的暗卫,寻了出来,“你带上十个人,即刻出城,等寻到钟璃和承儿后,暗中保护他们。”
暗卫应了一声,待他领命退下后,镇北侯紧蹙的眉,才舒展开。他对钟璃的性子也算有几分了解,清楚未必能将人劝回来,才派了暗卫。
那封给老太太的信,则被镇北侯拦了下来,他打算先瞒着,等瞒不住时,再告诉老太太,以免她挂念。
钟璃此刻已经入了冀州境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