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归宁擦了擦嘴角溢出来的血,双眼牢牢盯住眼前让自己吃够苦头的男人。
“怎么样?羊师弟,我的‘火鸦阵’找到破解办法吗?”
对面的男人盘腿坐在地上,睁开眼,露出一个有些邪气的笑容。他一身褐色布衣,宽大的裤子被他卷起来变成七分短裤,脚踏草鞋,头发短短的,看起来极为清爽。要说唯一的装饰,就是他左耳有一枚细草编制而成的耳环,整个人显得十足田园风。
羊归宁却不敢小觑。
因为他是“布衣神策”陆伯阳,与羊荃师姐同届俊杰,曾经稷下学宫天骄之一。
以前说起稷下学宫,自然而然会想到的几个年轻人中陆伯阳绝对是排在前三。
只是现在他已经不再挂稷下学宫的名号了。
那时候发生的事情羊归宁还历历在目。
稷下学宫有“新生”辩论的传统,这个环节一是给新人们表现机会,二是也让他们互相之间能有所了解。按照常规,会有上一届师兄师姐坐镇给他们解惑。
当时的解惑者是俩人,羊荃,陆伯阳。
有个新生提了一个较为尖锐的问题:“稷下学宫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组织?我们是跟随联盟的脚步,还是向昆仑看齐?”
关于昆仑和联盟之间的争论已经持续很多年了,只是大体而言讨论都是在大形势下进行,很少涉及到具体组织和个人的细节——这些都是极为危险言论。
新生却没有想那么多,或者说正因为是新生,所以无知无畏,敢于提出这么敏感的问题。
“稷下学宫被外界称为指挥官摇篮,其实我们并不培养指挥官,稷下学宫培养的人只有一个目标,追求真理。”
羊荃说话和她兵行险着的风格完全不同,四平八稳。
那新生依旧不解:“真理,依靠我们眼前看到的信息,我们真的能够在这并不正确的前提下得出结论吗?”
羊荃一笑:“让我们拭目以待,凡事做了才会明白。”
一会儿又有人提问,不过这次直接是找到了陆伯阳。
“陆师兄,我有一个问题。”
“讲。”
陆伯阳随意道。
“之前听闻,陆师兄你拒绝进入炼狱战场……能够说一下原因吗?”
这个尖锐的问题让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继而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理由很简单,不想死。”陆伯阳用他特有的轻松调子回答说:“上战场就会死,我怕死,所以能不去就不去。”
提问者不能接受这个理由,愤而道:“昆仑中人,谁不怕死,只是陆师兄你身为稷下学宫首屈一指的奇才,能力越大责任自然越大,不能保护昆仑,何谈个人生死!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热血激昂的声音得到了大家拥护。
在大多数眼中,昆仑与联盟一直是遭受以太帝国入侵的灾难,对于侵略者他们深恶痛绝,恨不得亲自进入炼狱战场与那些侵略者死战。年轻人推崇的偶像却是一个怕死鬼,这让他们觉得可笑,继而开始尖锐攻击这位沽名钓誉者。
面对诘难,陆伯阳只是一笑:“好好好,我大概明白你们的意思。你们觉得我这个人没有承担起一个稷下学宫‘奇才’名誉下的责任,不过我从来也没有要求大家认为我是什么大人物啊,一切都是你们一厢情愿的,不是吗?”
羊荃忍不住劝告说:“陆师兄,他们还年轻……”
“不年轻了。”陆伯阳叹了口气:“他们还小,还年轻,还不懂事,这种话我自己也说过太多次了。从进入昆仑开始,我们就不能再认为自己是一个可以被宽恕原谅的年轻人,做的一切都需要自己去承担。”
他看向台下的年轻人。
“我拒绝与以他人作战,因为我的理由很简单,既然以太人想要昆仑的地盘,给他们就好。”
这句话引起轩然大波。
下面的人震惊地看着他,完全无法想象,一个根正苗红十二战队之一的嫡系弟子竟然会说出向敌人投降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陆师兄一定是故意这么说的……肯定有他的理由,想要反驳而已。”
不少人心里都这么想的。
毕竟,台上的男人可是“布衣神策”陆伯阳。
布衣陆伯阳曾经孤身一人游说,阻止了灵霄镜和烽火楼的旷日大战,他又几次出入联盟两会一府,破天荒以十二战队成员的身份成为法案修正的参赞,他是“六道”研究中心最年轻的研究成员,他就像是一个特立独行的行吟诗人,所到之处都想要尝试,而他不经意做的事情都让人艳羡而惊叹。这就是陆伯阳,早早就风头正劲,未来无可限量。
可他却说,将昆仑和联盟辛辛苦苦经营的资源和土地拱手相让?
为了让大家听得更清晰一些,陆伯阳双手拢在嘴前,变成传声筒装大声说:“没听懂吗?我说,给以太人,不要打仗,投降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