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任京都所司代、长冈藩藩主牧野忠恭,在宴请安排上比较上心,可能是考虑到参宴人员非富即贵,真的请一群游女作陪难免有些不雅,特地挑选了一位京都现今风评较好的艺伎暖场,倒是再无其他人相陪。
说来有些巧,这位艺名为几松的艺伎小姐姐,正是属于足利屋前一段时间买下的那间三本木的艺馆,与志子闲聊时提到过,十分看好这位新人未来的发展。
可能是第一次在宴上同时服务三位藩侯,面对的又都是京都实权人物,小姐姐在表演时多少有些紧张,弄得席间略显冷场。牧野忠恭见状在一旁直皱眉,拿不准自己是被推荐人骗了,这位新晋艺伎本身水平不高,还是对方单纯不给自己这个东国藩侯面子。
牧野忠恭脸越来越黑,在几松不小心打翻酒盏后,终于要发作起来,好在太一察觉得早,率先出言喝骂道:“怎么回事!足利屋这么重视培养你,还犯这种低级错误,虽然在座几位确实不如你老板我英俊,但也不可如此漫不经心,得亏几位大人好脾气,是我请客的话早就动手了。”
松平容保:……
松平宗秀:……
牧野忠恭见状却是主动替小姐姐解围道:“太一老板,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牧野备前守大人如果来日得空,足利屋在岛原是有几家不错的店面的,到时可同行体验一番,当然到时候就不带着义兄大人了。”太一笑着搭话道。
松平容保:……
被太一插科打诨一番,席间的关注点便由眼前的艺伎小姐姐,转移到了因大量武士滞留京都,而更加红火的岛原生意,最终话题又很自然的转向了对京都时局的评判,刚刚的小插曲很自然的翻页过去。
“没想到还挺怜香惜玉的嘛?”松平容保抽空打趣道。
“这种事总不好让您出面,再传出什么绯闻,平白让光枝姐烦心。”太一反唇相讥一句,又稍作解释道,“毕竟是足利屋的人,总不好见闹得不可收拾。”
“现今方才觉得,足利屋在京都的生意真的很多啊,有没有利用一下的价值。”
“已经在安排了,各店里的仆役每日会将各自所听到的只言片语汇总起来,交由黑谷宅邸那边分析,有价值的话我找人递到您那里去。”太一表示刺探消息什么的,自己已经在做了。
“我突然觉得,你这脑袋里,对这些阴暗面的操作都熟悉的很啊。”松平容保诧异道。
“还不是因为摊上您这么位不让人省心的义兄大人,我不努力一点怎么行。您看您这侧室夫人娶得多划算,配套的可是岛国数一数二商家的全方位服务,上样都没有如此待遇。”太一说得自己都开始骄傲了。
松平容保本还想夸赞太一几句,见他此刻的做派,瞬间又不想说话了,扭头便加入了松平宗秀、牧野忠恭两人的聊天小组。
松平容保和牧野忠恭初到京都这些日子,一直忙得脚不离地,为了能早回去休息,今日的宴席进行得也便尤其快,四人饭后又谈论了些幕府方面的话题,便早早结束了宴席。
华灯初上,只园街道上的往来行人仍络绎不绝。太一随着三位藩侯自店中出来,便觉得有不友好的视线在打量自己一行。要是以前,太一对于危险预知什么的绝对嗤之以鼻,但有时候直觉这种东西真的很难说清楚,在亲身经历了几次袭击后,太一似乎对所谓的杀气也敏感了一些。
佯装作聆听三个藩侯道别,太一眼珠乱转,在人群中搜索着,刹那间与那道不友好的视线碰撞在一起,四目相对之下,太一愣住了。
隐在街角店铺间打量自己一行的,竟然是彦治郎。后者捕捉到太一的视线,明显也愣了一下,迅速将身影隐没于人群。
此时在这里看到彦治郎,联想到他参与的工作,太一有些恼了,这九成是冲着松平容保和牧野忠恭两个大佬来的。特别是前者,从接受京都守护职这个职役,成为王城的守护者后,便已经站在了无数尊攘派武士的对立面。
虽然太一自认为与彦治郎有些故交,但这位可能是奔着让自家姐姐当寡妇的节奏来的,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叔可以忍婶婶也忍不了了!
太一虽然在席间稍饮了些酒,但脑子倒还算清醒,摸了摸怀中的雷明顿转轮枪,准备去教训彦治郎的底气似乎更足了。
“义兄大人,您先回光明寺吧,我一会儿自己回宅邸就好了。”太一点了点松平容保的肩膀,打断了后者与松平宗秀的叙话。
“都这个时间了,街面上别再不安全,要不我安排几个人送你。”松平容保问道。
“我和义兄大人您不一样,还是单身狗,所以过夜生活什么的很正常啊,您就别操心了,私人空间懂不懂。”太一还故意做了个你懂的表情。
松平容保虽然不太明白“单身”和“狗”有什么关系,但太一想要表达的意思已经get到了,本打算出言劝止,但又觉得自己管得过于多了,现今世风民情便是如此,藩士们尚且流连花街,更不要说太一是个身份自由、无家无室的商人了。
见松平容保一本正经地点头表示知道了,太一转身向彦治郎隐没的方向追去。
彦治郎与太一对望后,本以为躲在一边等太一离开便没事了,不多时发现后者竟然是追了过来,暗骂一声抽身后撤,开始在人群中躲闪。
几碗酒下肚,又有雷明顿大神庇佑,太一现今信心满满,在后面紧追不舍。当然,今夜敢这么虎的主要原因,还是基于早先山口一追捕这位时的遭遇。对方明明实力碾压,却并未下重手,明显是念旧情的,太一觉得自己有机会劝劝对方及时收手。
两人你追我赶,最初还都刻意低调些,慢慢地变成了大步奔跑,引来沿街游人侧目。
追逐持续了足有大半个时辰,彦治郎才在一片宿屋区停住脚步,弯腰大口喘着粗气,显然是对某人的执着有些无语。
“哒哒哒……嘡!”一个令彦治郎崩溃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太一掐着腰从一排店铺间现身,径直走到彦治郎身前,用十分欠扁的语气说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彦治郎先生不是我说你,就你这智商还去当志士,你沿着这条路线反复绕了六圈,都不知道换条路跑。告诉你,我追到第四圈半时便发现了。”
闻到太一嘴中的酒气,彦治郎眉头皱起,似乎觉得太一口气难闻,迅速后撤几步拉开距离,然后右手握住刀柄,缓缓将长刀抽了出来,随意摆了个姿势,嘴角带着些戏谑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