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西药片泡水喝下去，药效发挥，便真的是没有一丝痛楚，堪比神仙丸。
但物理之痛解，心中之结仍在。
旧清菡思量和盘算顾柏桐的话，“假装被自己打得脑震荡”，他在利用这个获取顾氏家长的坏感。
她的手轻放到腰部。
自己也受伤了，若是使用得当，可以很好地与顾柏桐配合，两人联手，彻底将这一桩婚事，双方父母的念头化为虚无。
忖思着，旧清菡的心忽然一揪一揪地难受。她自幼领教，诚，人立身之根本。
那么做，意味着撒谎，撒谎意味愚弄。
唉。
弄好窗户，做足防护的新写怀回首看床上的旧清菡，双眼凝视自己的方向，却无神，空洞。
都说女孩子的心思古怪细腻，不知她此刻想的是什么。
他挪步到一边，再看旧清菡，还是盯着方才的地方。
那里树叶子青葱，伸向窗户的枝丫末梢断了一截。非天然断裂，而是被人以手工折取，那尖锐的纤维处尚泛着新鲜的黄色。
是无聊，太闷了？
“你要看书吗？”
旧清菡被他问回魂：“啊，没有，我……有书看吗？”能看书也好，缓解当下的烦闷无措。
“我的车上有一本全英文的《傲慢与偏见》。”
旧清菡在贝满女中上学，英语课是必修，想是会的，否则不会看得懂《圣经》。
“英文版的书我看完了，我很钦佩伊丽莎白。”
第一次接触这本书是在与新写怀初见的那天，看完他翻译的中文版，便自己找教师要来纯英文的阅读。
新写怀将一只手插进兜，一只放在椅子的靠背杆子上：“为何钦佩？”
“她聪明机敏，有智慧，虽然对达西先生有偏见，但她仍能和任何阶级的人优雅地交流，不失体面。”旧清菡顿了顿，“不过，我最钦佩她的是能坚持本心，不忘初心，直到发觉自己误会了达西先生，并确定达西先生真的适合，真的爱自己。”
新写怀流露出讶异的神情：“你和我相识的世家小姐大多不同。”
“哪里不同？”
“多觉伊丽莎白荒诞。”
他把椅子搬到床边坐下：“小姐是旧氏家庭的人，母亲是满清贵族，上三旗瓜尔佳氏，很难得。”
虽没讲明白哪里难得，但旧清菡听懂了。
“我的祖父和父亲都很开明，哥哥更是留洋学成归来，我在女中上学，所以接触到的比一般小姐丰富些。如果不是在女中上学，受西洋教育，我必然也会是‘多觉伊丽莎白荒诞’中的一员。”
“我曾尝试将自己代入书中，面对柯林斯般，面对班纳特太太，我不知道我的结局会如何。”
是如伊丽莎白般反抗，还是如夏绿蒂小姐般因为年龄渐长的缘故而答应柯林斯先生的求婚，自此与一个完全不在同一世界的人同床共枕后半辈子。
旧清菡是个矛盾体，在新旧，自由与被控之间左右摇摆，进退不定。
旧氏家族，负责教养的母亲封建保守，耳濡目染，潜移默化和影响旧清菡，让她的性子生得并不像大多接受了西洋教育的女子。
处在新和旧的中间，注定受到挤压，还有来自四面八方，心理上的磋磨。
但若过得去，挤压和磋磨会是最好的磨刀石，能让她变得更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