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园。
景安帝坐在高位上,良妃在旁边站着。
舒浅钰和朱灵灵已经换了身衣衫,跪在下首。
周围全是人。
一脸严肃的景安帝未曾说话,其他人大气也不敢喘。
景安帝低声问道,“舒浅钰,你的脸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何要欺瞒众人?”
一语中的。
在场许多人皆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特别是舒浅钰的前未婚夫——刘小满。
舒浅钰不卑不亢的回答,“大概三个月前,臣女不甚中毒,臣女的脸就变成了你们之前看见的那副模样。”
在场诸人了然。
景安帝微微点了点头,不过是一时好奇,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面过多追究。
景安帝又低声问道,“你为何要推朱灵灵下水?”
舒浅钰淡淡的说,“还请陛下先问问朱小姐为何要泼臣女一盆淘米水后,紧接着又泼臣女一盆清水。”
众人知道了端倪,原来是因为朱灵灵先有意冒犯舒浅钰。
有的官家小姐想到了些更深层的内|幕。
通常,火泾城的贵女们皆喜欢用淘米水净面,因为淘米水有美白的功效,除此之外,用淘米水净面可除去面容上的胭脂水粉,清洁效果比清水要强上许多。
朱灵灵往舒浅钰的脸上泼淘米水,其目的不言而喻,是为了除去舒浅钰面上的脂粉,却弄巧成拙,让舒浅钰的真颜得以示人。
“朱灵灵,你为何要拿水泼她?”景安帝的面色沉稳,看不出喜怒。
在宫中,这档子狗屁事情早就屡见不鲜,通常景安帝理都不想理,但今日他会出面,亲自出来管一管,还不是因为……舒浅钰是镇南大将军的小女。
“因为今日在赏花宴的宴席之上献才艺时,她让臣女出丑,而她却自己占尽了风头。臣女自然也要让她在众人面前出出丑。”朱灵灵面色沉冷,说得理直气壮。
明霞公主气哼哼的道,“自己技不如人,就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故意陷害别人,倒真是可笑至极,朱小姐也不怕丢尽了工部侍郎朱大人的脸面……”
“明霞!”一脸严肃的景安帝厉眸扫向明霞公主。
明霞公主虽极不情愿住口,但看见她父皇那严厉的目光,便不再多言,乖乖的站在一旁。
而在场诸人不禁有人点头赞许,明霞公主的话说得倒也没错,朱灵灵此举当真是有些可恶。
朱灵灵气得牙痒痒,内心对多嘴的明霞公主产生了恨意,随后眸光划过一抹阴冷,可怜兮兮的对高位上的景安帝哭诉道,“陛下,臣女自认有错在先,但臣女不过是向她泼了盆凉水,她又何至于要将臣女踢入湖中意欲将臣女淹死?方才她那一脚踢得,臣女在水中垂死挣扎时,感觉自己都已经看到了奈何桥,若不是臣女福大命大,臣女早就没了……呜呜……”
说到最后,朱灵灵哭泣出声,垂泪的模样不能更可怜。
景安帝被这哭声吵得烦不胜烦,耐着性子忍着。
喜欢朱灵灵的世家子弟看见美人落泪,不禁心生怜爱,对舒浅钰此举甚是不满,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
“舒小姐的心可真够狠的。”
“是啊,真是歹毒。”
“想不到舒小姐竟是一个这般心狠手辣之人。”
“是啊,可真是冷血无情。”
“对对对,若不是朱小姐福大命大,人还有吗?人就没了知道吗。”
朱灵灵的眸中划过得意,收住眼泪,“陛下,如此心思歹毒之人,应仗责三十。”
沉吟良久的景安帝正欲说话。
却见舒浅钰眉梢划过凌厉,转头看着朱灵灵,目光淡漠,轻缓的说道,“湖水附近有诸多侍卫,若有人落水定会速速赶去营救,我踢朱小姐下水,是为了再给朱小姐点教训,让朱小姐这次再长长记性,日后莫要再与我为难。
“另外,上次在湛和坊北市的觅香楼中,朱小姐仗势欺人,无缘无故就要将我驱赶出觅香楼,未果,再怒扇我耳光却未遂,随后又迁怒于我,狠心将我推下楼梯。朱小姐这般咄咄逼人,若不是我福大命大,恐怕我早就已经上了黄泉路。
“朱小姐,不知那件事情我们之间又该如何清算?”
在场诸人皆是愣住,恍然大悟。
怪不得舒浅钰会那般生气的将朱灵灵踢下水,原来这其中还有这么大的渊源。
朱灵灵这种人,该!
景安帝蹙了下眉,面色略显不悦。
朱灵灵再次忆及自己被舒浅钰狠狠扇耳光一脸肉疼的场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随即眸光划过一抹幽光,佯装无辜的道,“舒小姐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听不懂?”舒浅钰轻笑一声,悠悠的说道,“看来须得派个人去将觅香楼中的掌柜盛玄或者店小二传来,帮朱小姐好好回忆回忆那日的事情。”
朱灵灵慌忙摇头,对端坐在高位上的景安帝道,“陛下,分明没有这回事,她在说慌。”
“陛下……”
就在这时,有人出声,声音温柔。
众人往声源处看去。
只见吏部尚书李大人的长女李玉妩从人群中走出来,跪在下首。
景安帝低声道,“李大小姐可是有话要说?”
李玉妩温婉有礼,“回陛下的话,那日在觅香楼中,朱小姐推舒小姐下楼梯之时,刚好臣女也在场,是以,臣女可以做证,舒小姐并未撒谎。”
谎言被当众揭穿,朱灵灵登时呆若木鸡,石化在原地。
在场许多人皆对满嘴谎言的朱灵灵极为不满。
景安帝挥挥手,示意李玉妩可退下了。
李玉妩无声的退下。
朱灵灵气得半死,愤怒的冲跪在旁边的舒浅钰扬声吼道,“那日我并不知你的身份,若我早知道你是镇南大将军的小女,定然不会欺压于你,而且,你不是也没上黄泉路吗,最后你不是已经狠狠的抽了我好几巴掌吗?”
嘴快的朱灵灵说完后才发应过来,石化当场。
在场诸人又是一愣。
原来跋扈贯了的朱灵灵也有栽跟头的一天。
一脸严肃的景安帝嘴角微微抽搐了下,努力的憋着笑,这舒家女真不是个好欺压的善茬,嚣张的朱灵灵这是遇上克星了。
舒浅钰玩味一笑,淡淡的道,“方才我还以为朱小姐上了年纪,已罹患健忘症,没想到朱小姐还清楚的记得那日我给过你几巴掌呀,看来朱小姐还真是不显岁数呢。”
“你……”朱灵灵被舒浅钰的话气得肝火旺盛。
舒浅钰轻笑着打断朱灵灵的话,“你?……借你朱小姐之言,虽然方才朱小姐在湖水中已看见了奈何桥,但如今朱小姐已经安然无恙,却还要追究于我,朱小姐的脸皮厚度真是和火泾城的城墙并无二异。”
“你,你说谁脸皮厚?”朱灵灵气不打一处来。
舒浅钰莞尔,“谁搭腔我便说谁……”
顿了下,舒浅钰眸色一转,淡淡的道,“我舒浅钰既非朱小姐的生身父母,不可能每次都会对朱小姐的无理取闹百般忍让;我舒浅钰亦非是任由别人欺压而无动于衷之辈。我素来以暴还暴,踢朱小姐下水之举,不过是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朱小姐好歹也是出自有名望的门第,今日既已知晓我是镇南大将军的小女,却还要明知故犯,故意与我为难。堂堂一个工部侍郎之女,却像只被放出来的恶犬一般,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随便乱咬人,真是笑话,看来朱家的家教真是令人堪忧。”
舒浅钰这段话,不仅骂了朱灵灵,就连朱家也一并骂了。
在场的诸人听后,有人不禁暗暗拍案叫绝,但也有人暗暗捏了把汗。
“你……你你你……”朱灵灵被她骂得一时语塞,如鲠在喉,脸色憋得涨红。
“好了,都别再说了。”景安帝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忽然沉声道。
朱灵灵明显很不服气,却未敢再多言。
全场鸦雀无声,众人皆屏息静气。
景安帝道,“朱灵灵,此事因你而起,你必须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舒浅钰,你说说,你想如何处置她?”
朱灵灵绿着张脸,狠狠的瞪着舒浅钰,眸中划过怨毒。
舒浅钰气定神闲,“具体该如何处置,但凭陛下公断便好,臣女相信陛下自会妥善处理此事。”
话一甫落,跪在地上的舒浅钰对端坐在高位上的景安帝叩首一礼。
景安帝沉吟片晌,随即沉声道,“王公公。”
闻声,候在一旁的王公公赶紧恭敬的上前,“奴才在。”
景安帝满脸严肃,“朱灵灵不仅之前仗势欺人,今日在赏花宴中朱灵灵还故意捉弄镇南大将军的小女,此等肆意妄为之举,杖责三十大板,另,传朕口谕,工部侍郎朱峰对其嫡女朱灵灵管教无方,遂责令朱峰以后对女儿严加管教,并扣除三个月的俸禄,以儆效尤。”
“是。”王公公应声。
景安帝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舒浅钰,起身,大步流星的走了。良妃及一众宫人赶紧跟了上去。
朱灵灵脸都白了。
方才她说应杖责舒浅钰三十,如今舒浅钰全身而退,而她自己却被杖责三十大板。
朱灵灵正欲哭泣装无辜,却只看见景安帝扬长而去的背影。
“来人。”王公公用尖细的嗓子扬声道。
立即来了两名太监。
乾坤殿。
良妃面带微笑,“陛下,臣妾今日得见这才貌双冠的舒小姐,臣妾打心眼里喜欢,不若陛下下旨赐婚于兆言和舒小姐。”
一脸严肃的景安帝没有立即回应,沉思片晌。
今日的赏花宴过后,舒南枝的女儿变得抢手起来,恐怕舒南枝就连做梦都要笑醒。
景安帝低声道,“赐婚一事,容朕再想想,你回去问问兆言,看看他是否中意舒小姐。”
良妃应“是”,告退离去。
待良妃走后,景安帝的手指在案桌上磕了磕,不知在想什么。
乾坤殿内落针有声。
许久之后,景安帝嘴唇翕动,“王公公。”
“奴才在。”
景安帝问道,“你对那舒家小姐的印象如何?”
王公公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景安帝,迟疑不决。
景安帝道,“但说无妨。”
王公公思量再三,恭敬的回应道,“回陛下的话,之前关于舒小姐的传闻,奴才也听过不少,但今日得见舒小姐,老奴觉得舒小姐并非传闻中所言那般桀骜不驯、无貌无才。今舒小姐的模样自是无话可说,在老奴看来,舒小姐的言谈举止与传闻所言的粗俗鄙陋大相径庭,且舒小姐是一个不会让自己吃亏的人。”
景安帝微微点头,喃喃自语,“朕也是这么想的。”
********
毓秀殿,日落时分。
景安帝端坐在正位上,饮了一口茶后,低声问道,“你心里是何想法?”
德妃笑道,“臣妾觉得吏部尚书李家两姐妹都挺不错,李大小姐温婉大气,李二小姐恬静娴淑,小鸟依人,二者择其一,臣妾更加中意李二小姐李知歆一些。”
景安帝挑眉,“为何?”
德妃笑了笑,道,“李知歆的样貌和才艺自是不必说,性格温温柔柔,性情也好,今日她和臣妾谈话时,得体端庄,才思敏捷,臣妾觉得她配得上明辰的正妃之位。”
景安帝静静的听着。
德妃不由得发问,“不知陛下心里是怎么想的?”
景安帝抿了下唇,“朕对舒小姐的印象还不错。”
德妃的内心略微不满,但未曾搭话。
景安帝又道,“今日的赏花宴上,朕初见舒小姐,由于她容貌不显,朕觉得她和明辰不够登对。后知她才艺出众,那时朕就在想,若是她的容貌哪怕再稍微好上一些该多好。再后来,朱家小姐惹事生非固然可恶,但也正是因为朱小姐那一闹,反而让众人知晓舒小姐姿色倾城。朕觉得她也足够配得上明辰的正妃之位。”
今日舒浅钰和朱灵灵的矛盾事件,德妃并未在场,所以舒浅钰究竟是何等姿容,德妃并未曾亲眼目睹。
宫里早就传开了,一传十,十传百,连毓秀殿的宫女们都在议论纷纷。
德妃听见了些风声,便让杜鹃去打听。
杜鹃打听清楚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回禀给德妃。
德妃语气温和,“臣妾听闻舒小姐的性子嚣张跋扈,之前去紫江苑会见未婚夫时,所带的随从不下百人,言行粗鄙,举止豪放状似男儿,还将其未婚夫给气走了。今日赏花宴上,她收敛住那张扬的性子,不过是因为她知自己身处皇宫,不敢轻慢不敬。要臣妾说,本性难移,舒家小女性本专横跋扈,若是让她嫁给明辰做正妃,明辰身子弱,会不会被她欺压暂且不论,届时宣王府还不得鸡飞狗跳,翻个底朝天。”
景安帝听见德妃言及“明辰身子弱,会不会被她欺压”这句话时,忍不住轻笑一声。
德妃板了脸,面露不悦,“陛下笑甚?可是觉得臣妾说的话甚是可笑?”
“并未。”景安帝随口敷衍过去,握拳轻咳一声,掩饰尴尬的同时稳稳情绪。
德妃面无表情。
只见景安帝正色道,“舒小姐之前去紫江苑会见前未婚夫的行为确实有欠妥当,不过,她的那个前未婚夫,朕也去了解过,不过是虚有其表。
“朕认为舒小姐并不似传闻所言那般跋扈不堪,今日你也有所目睹,她来参加赏花宴,在宴席之上她懂得收敛不僭越,这不是好事吗?
“况且,往往传闻不可信,朕倒觉得舒小姐秀外慧中,揆情度理。今日她与朱家小姐争辩之时,把平时嚣张娇纵贯了的朱小姐气得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话都说不出半句。若你要是觉得舒小姐的礼仪方面还需要改善,届时可命宫里的女官去教授舒小姐礼仪。”
德妃叹了口气,微皱眉,“话虽这么说,可一想到舒小姐的风评不佳,还退过婚,臣妾心里就不甚舒畅,若是让明辰娶她为正妃,臣妾觉得如鲠在喉。”
景安帝道,“关于舒小姐和她的前未婚夫退婚之事,是她那前未婚夫刘小满的不是,舒家主动退的婚,错不在舒小姐,朕觉得无伤大雅,你也不必那么古板,若是舒家不退婚,明辰哪里有机会?”
景安帝茅塞顿开,恐怕这女子早就知道刘小满不是个好东西,也许她早就知道该如何解她脸上的毒,为了退亲,她还真是处心积虑。
德妃沉默,半晌不语。
一脸严肃的景安帝又道,“在世人眼中,明辰的身子不爽利,你觉得会有多少人心甘情愿的嫁给他?你自己再好好想想。”
话一甫落,景安帝起身离去。
德妃神思恍惚。
********
长乐殿。
良妃道,“你心里怎么想的?”
“母妃,儿子要娶李家大小姐李玉妩。”祥王沈昭瑞不假思索,直接脱口而出。
良妃蹙眉,神色认真,语重心长的道,“为了将来的大计,你还是娶舒浅钰最好。”
沈昭瑞眸色沉沉,语气坚定,“李玉妩,儿子会娶,那个位置,儿子也要夺。”
良妃直言不讳的正色道,“镇南大将军哪边都不站,若你娶了他的女儿,便能得镇南将军府的助力,岂不更好吗?”
“母妃,您别忘了,李玉妩的弟弟手中也握有兵权。”
良妃不满,“区区七万兵马,怎比得上镇南……”
沈昭瑞直接打断她的话,“母妃,吏部尚书也哪边都不站,若是娶了他的女儿,既得了吏部尚书的支持,又得李将军的支持,这样不好吗?”
“那李简壹就是个油盐不进的老顽固,谁都谈不拢,想要得到他的支持不是易事。”
“母妃觉得镇南大将军就是个很容易就说得通的?”
良妃无可辩驳,沉默未语。
沈昭瑞一脸坚定的道,“母妃,儿子先把话放在这儿,李玉妩儿子娶定了。”
********
话说,自从镇南将军家的小女回来后,整个火泾城内关于她的传言真是接连不断,层出不穷。
赏花宴当日,舒浅钰色艺双全的消息以电卷风驰的速度又在火泾城内火速传开,火泾城内的百姓就像走进戏园内看到了关于镇南将军家的小女的续集一般,登时觉得精彩绝伦。
这回,已经退婚的舒浅钰摇身一变,成了火泾城的香饽饽,诸多名门望族的青年才俊皆打算要去镇南将军府提亲。
苁蓉知道自家小姐容貌倾城,又听闻了一些坊间传言,高兴得脸都快要笑摊了。
舒浅钰则淡定得很,该吃则吃,该睡则睡,丝毫不受外界的影响。
赏花宴的第二日始,便有许多世家子弟去镇南将军府上门提亲。
镇南大将军舒南枝高兴坏了,忙着为小女挑选夫婿。
王公公道,“将朱家小姐朱灵灵带下去,杖责三十大板。”
参商交替,梨花依旧盛开。
南国二十五年,三月十五日。
这日镇南将军府拒不见外客,只因今日是舒浅钰的二八生辰。
舒浅钰不想大办,她爹舒南枝和她大哥舒浅陌便依着她。
一大早,武安侯府赵家就派三名随扈为舒浅钰送些礼物过来。
舒浅钰的外祖母送了一对翡翠潇湘如意,舅舅武安侯爷送了一罐棠城毛尖,表哥赵茗谦送了两套雪锦缎面,表妹赵娕娕送了一支紫云簪。
舒浅钰看了眼赵娕娕送来的那支紫云簪,内心虽不甚喜赵娕娕送礼物给她,但面上并未表现出来。
舒浅钰欣喜的受了,让送礼物过来的随扈带话回去,过几日她会登门致谢,还让苁蓉打点了那三名随扈。
***
舒浅钰的爹爹舒南枝送了一罐银云雾茶作为她的生辰礼物。
舒浅钰的大哥舒浅陌知道她喜欢梨花,送了一套梨花样式的首饰给她。
首饰中有手镯、玉簪、吊坠、项链等等,几乎全是用白玉打造,美玉无暇。
火泾城的多数人都不大喜欢梨花,首饰店中几乎买不到梨花式样的首饰,因为在他们看来,梨花的寓意并不好,代表着分“离”之意。
舒浅陌并不在意这些,只要妹妹喜欢就成,便提前命人打造了这套首饰。
舒浅钰看了后,十分喜欢,心情很是激动,“谢谢哥哥,我好喜欢这套首饰。”
“你开心就好。”舒浅陌淡漠的眸色多了一丝柔和。
舒南枝见女儿溢于言表的开心之情,不由得有些吃味,拉长着张脸,“难道爹爹送的礼物你不喜欢吗?”
舒浅钰笑道,“喜欢,都喜欢,谢谢爹爹。”
这下,舒南枝满足了。
就在这时,于管家快步走进来说,“将军,小姐,明霞公主求见。”
这个消息有些出乎在场所有人的预料。
明霞公主穿着一套浅妃色襦裙,快步走进舒家的花厅,身后还跟着两名分别拿着锦盒和食盒的宫女。
舒浅钰等人向明霞公主见了礼。
明霞公主忙叫众人起身,“快快请起。”
舒南枝笑问,“不知明霞公主今日前来舒家所为何事?”
明霞公主笑嘻嘻的回答,“今日是阿钰的生辰,我来送礼物,和她一起过生辰。”
舒浅钰愣了。
***
舒浅钰带着明霞公主去了她的玉梨阁。
舒浅钰莞尔问她,“明霞,你怎知道今日是我的生辰?”
“当然是……”差点失言,明霞公主险险止住。
舒浅钰几不可见的蹙了下眉,不禁问道,“是什么?”
“……你是我的好朋友,这种事情,自然是我命人去打听的。”
说罢,明霞公主呵呵的笑着。
舒浅钰内心感激,“明霞公主有心了。”
“那是,所以今日你得挽留我在镇南将军府用晚膳。”明霞公主自来熟,跟她毫不客气。
“应该的。”
“来了大半天,这个时候我应该送你礼物了。”明霞公主微微偏头,给旁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灵犀。”
灵犀会意,立即拿着锦盒上前,将手中的一个锦盒打开。
锦盒中有一对白玉耳坠,色白通透。
“喜欢吗?”明霞公主问道。
舒浅钰笑着道,“喜欢极了。”
“你喜欢就好。”
舒浅钰命旁边的苁蓉帮她收好。
“还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你。”明霞公主给灵犀使了个眼色。
灵犀打开另一个锦盒。
里面是一个紫红色手串,珠子小拇指般大小,珠子表面自带很有灵气的光泽。
舒浅钰知道,这是小叶紫檀做成的手串。
世人常言:十檀九空。
小叶紫檀手串的珍贵程度不言而喻。
舒浅钰拒绝道,“明霞,这手串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送给你,你就只管好好收着。”明霞公主将小叶紫檀手串从锦盒中取出,拉过舒浅钰的手,直接将手串戴在她的手腕上。
舒浅钰推辞,却拗不过明霞公主。
舒浅钰没多想,欣然收下。
明霞公主又道,“我还给你带了梨花酥。”
“梨花酥?”舒浅钰有些惊讶。
“对呀。”明霞公主朗声道,随即朝灵犀招招手。
灵犀打开食盒,将里面的一盘梨花酥摆上桌。
明霞欣喜的道,“阿钰,你快尝尝,看看宫里的御厨做的梨花酥合不合你的口味。”
舒浅钰依言拿起一块梨花酥尝了尝。
明霞公主满脸期待的看着她,“怎么样,好吃吗?”
舒浅钰点点头,“嗯,很好吃。”
明霞公主又命人给舒南枝和舒浅陌送了一份梨花酥过去。
次日,宫里那位做梨花酥的御厨就被明霞公主送来了镇南将军府,彼时,舒浅钰当场呆若木鸡。
当然,这是后话。
舒浅钰一边吃着梨花酥,一边随口说道,“今日既是我的生辰,也是火泾城的天灯节,晚上我会和哥哥一起去湛和坊的东市放天灯,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
明霞公主想了想,最终遗憾的说道,“方才出宫前,我母妃特意叮嘱过我今日早些回去。”
舒浅钰略微失落的点点头。
明霞公主在舒家用过晚膳便回了宫。
********
三月十五日晚,湛和坊东市。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绚丽多彩,亮如白昼。
湛和坊东市的街头巷尾人山人海,熙来攘往,人流如潮。
人太多,不便马车行走,舒浅钰和舒浅陌两兄妹在巷尾下了马车,直往皇寺井清寺的方向而去,身后跟着随扈苁蓉和凌衍以及一众将军府的侍卫。
井清寺,大殿门口的香炉烟雾袅袅。
断断续续传来木鱼声,一声,一声,又一声……
进出大殿的香客不算太多。
专司接待香客的知客不算太忙,只因今日来井清寺祈福之人不多,况且现在已经是夜晚时分。
舒浅陌捐了一大笔香火钱,随即递上名帖子,舒浅钰则递上闲暇时抄写的佛经。
小沙弥恭敬的接过,引他们兄妹去主持的禅房。
苁蓉和凌衍继续跟了上去,随后在禅房门外候着。
小沙弥将舒浅钰方才递给他的佛经置于一旁的案桌上便退了出去,案桌上面放着些其他香客抄的佛经。
主持方丈空智大师向他们兄妹二人行了个佛礼,“阿弥陀佛。”
舒浅陌自报家门,回以一礼。
舒浅钰也向空智大师回礼。
面慈目善的空智大师睨了眼舒浅钰,随后看着舒浅陌,语气平和的问道,“请问施主想求什么?”
“帮妹妹求姻缘。”舒浅陌淡淡的说道。
舒浅钰的内心“咯噔”一声,随即猛然扯了扯舒浅陌的衣角,不满的道,“求什么姻缘?我才不急,要求姻缘你给自己求。”
她才刚摆脱刘小满不久,还不急着嫁出去。
“我不急,是爹着急得紧,便让我顺便带你过来求姻缘,盼着你能早日择一个合心合意的郎君。”舒浅陌说。
空智大师呵呵的笑了笑,捋了捋花白的胡子。
舒浅钰有礼的笑道,“空智大师,小女子求平安,姻缘之事暂时还不急。”
舒浅陌无奈的摇摇头。
空智大师微微点头,看着舒浅钰,和颜悦色的道,“小施主的福缘不浅。”
舒浅钰和哥哥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空智大师叫来一名小沙弥,“你带着这位女施主去二楼偏殿第二间佛堂,只她一人上去即可。”
空智大师看向舒浅钰,温和的道,“去那里虔诚拜谒,心诚则灵。”
随即小沙弥引着舒浅钰往外走。
舒浅钰独来独往贯了,再则,这里是皇寺,不必过于疑心,是以舒浅陌不怎么担心妹妹一个人上去会出什么事。
出了禅房,舒浅陌对舒浅钰说,“我要去点酥油灯,等会儿在大殿门口等你。”
舒浅陌每次来井清寺都会去点一盏长明不灭的酥油灯。
活着的信徒虔诚的点燃酥油灯,是一种与逝者的灵魂交流沟通的方式。
舒浅钰应了声“好”。
***
行至二楼偏殿,在第二间佛堂门口的位置,小沙弥停下步子,对舒浅钰行了一个佛礼,“施主,到了,施主自行进去即可。”
看了眼小沙弥离去的背影,舒浅钰推门,“吱呀”一声轻响,抬脚走进去。
佛堂内烛火明亮。
佛堂前有三个并排的蒲团,中间那个蒲团上跪着一个男人。
这个此次前来目的不纯的男人,今日的香火钱没少捐。
听见开门声,男人转头望过去,看清熟悉的来人,眸中划过一抹惊艳,随即冲她温润一笑。
四目相对。
舒浅钰的脚步骤然顿住,“是你?”
“是我。”他回答,声音清润好听。
舒浅钰不紧不慢的走了三步,看见他身穿一袭浅淡的月白色华服,楚楚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