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岁的陈力扬坐在老家斐宁开往淳州的火车上,面对车窗外时而翠绿时而荒凉的景色,他不知道他的未来该是怎样的走向,
他的大学老师张垦到家里来找到他,“小扬,你真打算这样混日子,厂里不景气,你就不打算干点什么?”
嘴角轻轻牵动,他微微垂下头,能干什么?
“小扬,我总觉得你不可能在电子厂度过你的一生。”
“这是我今天在网上看到的一个招募信息,是个选秀节目,我觉得你应该去试试。”
“你在学校里就是文娱部长,唱歌跳舞...至少唱歌你是可以的,你应该出去闯一闯。”
“就你这自身条件……”
张老师说了很多,他何尝不知道?可是到底该怎样改变目前的现状,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他眼里尽是茫然。
张老师是他的大学里的班主任,一位文质彬彬的语文老师,三十出头,总是着穿一件篮球背心,却没有一点运动气息,倒像个书生。
陈力扬对张老师递过来的一张黑白打印纸上的信息并不感兴趣,因为它并不能解决他目前生活上的问题。
他更多的是沉默。
张老师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漠然的离开,里面是1000块钱,是他半个月的工资。
后来他的人生里,每上一个台阶,就会想起他,他仿佛是暗夜里的光,是上天对他的怜悯,他称他为‘贵人’。
几天后,他坐上了去往淳州的列车,那个离家乡600多公里远的一线大城市。
其实去能有多大的用,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也没有那些外出务工人员那样雄心壮志,那些人出门前给自己定个目标,什么一年回家盖房,三年娶老婆。
他只不过不想辜负张老师,只不过是被生活磨平了而已。
生活与他而言,是一场战役。
打记事起就在父母的争吵中度日,母亲抛下他改嫁到隔壁县城,组合了新家庭,很少管过他。离异后,父亲整日酗酒,不务正业,活的糙得不能再糙了。有时候去打点散工,更多的时候泡在茶铺里。成天除了吹牛还是吹牛,不然就和工友吃酒赌钱。
一次酒醉被车撞倒在一个沟里,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气了,警察摸排了一个多月才把肇事车辆抓住。可即便是抓住了,对方也是一辆破的不能再破的轻型农用车,在乡下拉稻谷用的,连车辆牌照都没有,更别说保险了,车主家属东拼西凑给了他几千块钱,草草了事,警察也是无奈。
几千块,也总比没有强。
看着父亲冰冷的尸体,谈不上多难过,眼里只有渺渺的怅然,将头埋进臂弯,世界在他脚下坍塌。
接下来的日子,他只能独自面对。
小时候他有独特的学习天赋,学什么都快,但是在高考填志愿的时候,却只能选个离家近,毕业后好找工作的学校,别人眼中的技术大学。
面对生活,他除了妥协还是妥协,一年几千块钱的学费就能让他望而却步,才上上大二就辍学,那年他才十九岁。
生活好像从来没有优待过他。
肆学后,跟着个亲戚跑运输,没找好门路,最后也黄了。什么工作都做过,后来在电子厂上班,刚开始还可以,后来工厂不景气,工资一减再减,现在面临破产,正一批一批遣散员工。
女友递给他一张自己的照片,告诉他,自己要去隔壁县打工,让他不要忘记她。看着照片上那张清秀的脸,她没有邀他同行,他明白。脸长的再好有什么用?谁愿意跟着自己吃苦?
这个“星工厂”选秀的招募计划,这个计划具体是做什么的,其实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大概就是去表演一下自己的才艺。
火车上,挤在一群去大城市打工人的中间,一位大叔递来一张名片,“小伙子,我看你长的眉清目秀,如果去淳州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就来我们饭店打工,包吃住。”
坐了十个小时的硬座,到了火车站,浑身上下都是疲倦。他拿出那张打印的招募计划,上面的日期是6月27日全天,今天是6月25日,第一次出远门,没计划好时间,他来早了。
火车站外面满是各种各样的旅馆和饭店,他选了一家看起来比较便宜的旅馆,在前台登记了身份证,住宿费交了两天的房费200押金100,大城市就这样,他已经很节省了。
拉开旅馆窗户上那块算不上窗帘的布,一眼望去,广场上全是大包小包拎着行李的人,很多人晚上就在广场上过夜,大家都这样努力而忍耐的活着。
他算好的了,还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可是不知道过几天会不会还是这样,自己会不会也像他们一样流落街头?他看了看那张皱巴巴的饭店卡片,那也算是自己的一个退路。
在火车站附近逛了一天,大城市跟小县城确实不同,主干道的大街上,高楼大厦一眼望不到尽头...
在面馆吃了一碗价值20元的面条,也算体验了一把大城市的生活,有些奢侈。
回旅店的路上,天空下起了零星的小雨,他放慢了脚步,最喜欢下雨天。
火车站广场上夜宿的人被突如其来的雨点纷纷冲散,统统躲到街边的房檐下,令原本破旧不堪的街沿几乎无法通行。
几个背着鼓鼓囊囊牛仔布包的打工人在旅馆前台跟老板讨价还价,七八个人住进了一个单间。
自己算好的了,能够独享一张床。一墙之隔的房间里吵吵嚷嚷,说话声、洗漱声、打闹声、一直吵到后半夜他才安然入睡。
第二天,艳阳高照。
陈力扬从床上醒来,拉开窗户上的那块布,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他眯了眯眼睛,大口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清晨代表着希望,脚下的路有可能从这个明媚的早晨开始改变。
简单的洗漱,从卫生间出来,目光扫过整个房间,只感觉脑子里“轰”的一声,随行的背包早已不翼而飞!他连忙将手伸到枕头下查看,还好,手机没丢。
跑到旅馆前台跟老板掰扯了半天也没有结果,打电话叫来警察,对方对此事已经见惯不惊,火车站这种地方,每天的扒窃案件数不胜数,简单的登记留下电话,他只能静候佳音。
睡了一觉就白白损失了一千多块,心如刀绞。裤兜里只剩下昨天吃面时老板的找零——30元。心情犹如坐上过山车,由上而下,在这座陌生的城市,他感觉异常的孤单。
不管怎样,此行的任务还是要先完成,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招募中心在一栋商业中心,他坐错三躺公交车才抵达,让本来已经捉襟见肘的他,入不敷出。
老远就看见招募中心外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一个个打扮的‘非主流’的男孩子百无聊赖的蹲在地上,他在一个简易的桌子前登记了自己的信息,排在了长长队伍的后面。
“嗨,帅哥,你叫什么?你来表演什么才艺?”他后面又来了一个男孩子,头上带着一条颜色鲜艳的夸张发带,一身嘻哈服装。
“唱歌吧,我只会唱歌。”陈力扬一脸忧郁地说道。
“那不错啊,那你唱歌一定很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