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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碧海青阁

6个月前 作者: 繁华锦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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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繁花扭头间长发飘飞,头上的玉珠映在白日烈阳下璨然生烟,照在她一袭桃花色的衣绯上,顿时生出片片桃花来,让这一条夏日盛放的街道顷刻间就变成了春意盎然的花街。

段萧眯了一下眼。

宋繁花却是又如翩跹的蝴蝶一般,消失在了拐道里。那一声大笑,那一句送情,让整条街道上的人都疯狂了,有人擦了擦眼,问,“刚那女子是宋府的六姑娘吗?我怎么觉着她好像不是啊。”

有人道,“是她是她!”

又有人道,“变得比以往好看多了。”

有人笑着接话,“听说前两天及笄了,果然是女大十八变吗?”

陆陆续续的声音在街巷上流蹿,这次也全都是关于宋繁花的,可比之以往那些不堪入目的话,如今的话,却都是对她那扭头一瞬间的英姿的大赞,当然,也不乏有少数人对她的话揣度起来,然后,看向段萧的目光就格外的崇敬。

尤其,刚刚宋府的五姑娘说了什么?她说段萧去了宋府向宋繁花提亲!

能向宋繁花提亲的男人,敢向宋繁花提亲的男人,这世上,果然是有的吗?

众人虽然被宋繁花刚刚那一瞬间的仙人之姿所惊艳,可没有忘记那十几年岁月里她的各种不堪、叛逆、反骨、被人嘲笑的样子,是以,作为八卦群众的市民们又开始为段萧忧心起来。

段萧是谁?

衡州太守,当地父母官,他们头顶的青天,而如今,这片青天要被宋繁花那片乌云给蒙羞了,这可如何是好?

众人忧心满面。

段萧却似乎感受不到大众们的心,见宋繁花离开了,他就收回视线,看向她刚刚触摸过的那架琴,琴不是好琴,却份外漂亮,玉简白,丹青釉,银光丝弦,非凡贵气,段萧伸手触了一下那琴弦,弦丝清清凉凉,单调细腻婉转,倒是很适合这个炎炎夏季弹,他收回手,冲站在铺前的老板问,“这琴多少钱?”

那老板看着他,脸上十分为难,“大人,我这琴不卖的。”

段萧眉头一挑,原本落在琴面上的视线悠悠然地抬起,看向面前的人,一个中年汉子,面容削瘦,穿着最普通的长衣,属于那种很市井小民的衣着,一眼瞧去,就是一低层大众的样子,他站在半腰高的柜面后,头伸出一点儿,冲段萧很抱歉地说,“大人,我这琴不卖。”

段萧问,“为何不卖?”

老板道,“还没完工,差一点儿油料。”

段萧轻笑,“你别框我,没完工的琴你会摆在外面卖?到底是不卖我,还是没完工啊?”

老板立刻诚惶诚恐道,“大人能看上小店的琴,这是小店的荣兴,我哪能不卖你。”

段萧点头,“你确实不敢不卖我。”

老板顿时就没了话音。

段萧问他,“多少钱?”

老板苦丧着脸,“大人,这琴没做好,我若卖给了你,往后在弹的过程中出了问题,小民我可是担不得这罪的啊。”说罢,他想了一会儿,说,“要不这样好了,大人若真喜欢这琴,小民给你留着,等琴彻底完工了我亲自送到府上去,可行?”

段萧道,“不妥。”

老板立马从柜台后面走出来,冲他鞠头哈腰,“大人不要为难小民。”

段萧挑眉睨他,“你琴既是没完工,为何摆外面?”

老板一听,顷刻间就要抹泪了,他后惊后怕地说,“还不是因为宋六姑娘,她一冲到店铺就翻箱倒柜,明明做好的琴摆在外面她不看,偏要拿我这没完工的琴,再说了,这琴也是早先别人就定下的,我完工后还要交付给对方,宋六姑娘不管不顾,像强盗一样抱在手里非说喜欢,要不是大人经过这里,小民怕是要得罪她了。”

段萧好笑地问,“你很怕她?”

老板叹道,“整个衡州,但凡是做小本生意的,没有不怕她的。”

段萧扬扬眉,心想,宋繁花到底是蠢名在外还是凶名在外?这小小的一个店铺老板都对她诸多忌怕,一个弱不经风的女子能做到这般,真是……要他怎么说好呢!

段萧对老板问,“你说这琴原先有人定下,是谁定下的?”

老板道,“天琴阁。”

段萧眼角微眯,淡薄的唇微勾,“天琴阁?”

“是。”

段萧没追问是哪个人定的,只掸了掸手,轻轻扬扬道,“你刚也听到了,这琴是我要送给宋六姑娘的礼物,你若不卖我,那我拿什么送她?我若食了言,岂非是丢衡州太守府的脸?”

他把衡州太守府都搬出来了,老板越发的噤声不敢言。

段萧今天没带无方,随从又早一步打发去了公署,是以,他自己从袖子里掏钱,掏出一张银票,票面上的数值是五百,他将银票递给老板,“这钱够不够?”

老板哑然半晌,盯着那张银票,百般纠结,最后终是无奈地伸手,接了银票,道,“还差二百两。”

段萧又从袖子里掏出面值小一点儿的银票,给他三张,三张总共是二百一十两,多了十两,老板说给他找钱,段萧道,“不用找了,就当是给你的跑腿费,你这琴既是天琴阁定的,那如今卖给了我,你必然要跑一趟天琴阁去说明原委的吧?”

老板幽幽叹道,“是要去说一声的。”

段萧笑了一声,说,“辛苦你了。”语落,又道,“把琴给我包起来吧。”

老板抱着琴进屋。

段萧抬眸,“就在外面包吧。”

老板抱着琴泊的手一顿,眼皮垂了垂,目光落在篆刻玉简的地方很久,才缓缓松开,进屋拿了布包,将琴包起来,递给段萧。

段萧接过,又看他一眼,走了。

老板站在柜后面看着他走远,直到他的身影完全的消失在了视野里,他才掸了掸袖子,转身进屋,一进屋,他就冲门内的小童说,“我去一趟天琴阁,你看好店铺。”

小童应声,他就立刻走了。

他来到天琴阁楼,找姜小莫。

姜小莫今天没有客人,他独自一个人坐在厢房里下棋,对面无人,没有敌手,他一个人下棋,却也下的津津有味,正在棋盘上杀至正酣,门被人敲响,他抬抬眸,摆弄棋子的手行云流水丝毫不停顿,只结结巴巴地问,“谁……谁啊?”

门外的守门奴役说,“小公子,是琴坊的赵老板找你。”

姜小莫一听,甩了手上的棋子,冲门口道,“让他,进……进,进来。”

守门奴役哎一声,推开门,让赵化青进了屋。

赵化青进去后,门奴将门合上,门一合,姜小莫抬手在空中拍了一掌,一掌过后,他稚嫩的脸上显出沉稳的厉色,眼神也由棉软小生换成了二月剪刀般的锋利。

赵化青在他施了力,封住门窗,以防外人偷听到谈话后,急急道,“公子,那把装了各路线人打探来的消息的琴被段萧买去了。”

姜小莫一听,脸色陡地一变,“你说什么?”

赵化青喟叹一声,将今天发生在琴坊前的事讲了一遍,讲罢,他道,“当时的情况,我压根拒绝不了,段萧非要买那琴送给宋繁花,还抬出太守府的头衔来,我实在是没办法。”

姜小莫脸色寒冷道,“你都不能在拿琴的时候,一个手不稳,将琴摔在地上?偏要让那段萧买去?”

赵化青轻啊一声,闷然道,“我……我没想到。”

姜小莫气道,“蠢货!”

赵化青脸一白,却连半丝脾气也不敢有,只万分着急道,“那琴一定得拿回来,不然,段萧若是发现了玉简里的东西,那我们埋在衡州的所有线人都会被揪出来,玉简里的每一份信息,都有署名的。”

姜小莫沉然道,“我知道。”

他撑着棋盘站起身,在房间里走了一圈,思索一阵子后说,“你先回去,先向每一个线人发一道临时调遣令,让他们找个由头离开衡州,待确保身份信息没有被段萧得知后再回来。”

赵化青应道,“好!”

姜小莫又说,“段萧那边我会想办法,你就不要再管了。”

赵化青点头,“我明白。”

姜小莫挥了挥手,赵化青就转身走了,他一走,姜小莫就松开了门窗的内力限制,又结结巴巴地冲门口喊,“来……来人。”

门奴听到他的声音,推开门,“小公子。”

姜小莫慢声结巴道,“我想……想去看……看看我姐,你……你去备……备轿。”

门奴得令,下去备轿,备好轿子,姜小莫就去了柳府。

宋繁花拉着宋昭昭在外面游玩,玩的大汗淋漓筋疲力尽,午时的时候回到府上,两个姑娘的脸都像蒸熟的虾子,红的份外诱人,宋繁花指着宋昭昭的脸,哈哈大笑,“五堂姐,你看你的脸,像大虾。”

宋昭昭也指着她的脸,呵道,“你还笑我呢,你自己的脸不也像大虾。”

宋繁花摸摸脸,脸很烫,她说,“明儿再也不出去了,晒死了,这衡州的夏天怎么就这么热呢。”

宋昭昭一边用手扇风,一边道,“夏天不都这么热吗?还有地方夏天不热的?”

宋繁花心想,当然有,琼州的夏天就不热,但云门的夏天比衡州的还要热,只是,这两个地方,以目前的宋繁花来说,她是没有去过的,所以,当不得宋昭昭说。

宋繁花笑了笑,道,“天大地大,总有一处清凉之地必是不热的,等哪日有机会了,我必带着五堂姐去寻觅一番,到时候,希望五堂姐不要乐不思蜀啊。”

宋昭昭指着她的额头轻嗤,“取笑我是吧?”

宋繁花无辜眨眼,“没有。”

宋昭昭哼道,“听出来你在拿我寻乐子呢,五堂姐不怪你,因为五堂姐知道,那纯粹又是你天马行空的想像,当不得真,好了,肚子饿了,去吃饭吧。”

宋繁花眯眼笑笑,提了裙摆奔入府内。

宋昭昭看她一点儿闺秀仪态都不顾的大大咧咧样,摇头冲环珠道,“快跟上去吧,小心她绊着裙角跌倒了。”

环珠应声,立马追宋繁花去了。

春景跟在宋昭昭身边,拿了帕子出来,给她擦额头的汗,春香在另一边扇扇子,两个丫环今日也跟着折腾大半日,等宋繁花跟环珠走不见了,春景才笑道,“六小姐真是好体力啊,大半日都没停过。”

宋昭昭道,“她疯惯了,哪里知道累。”

春香笑道,“六小姐天真活泼,令人羡慕呢。”

宋昭昭睇她一眼,“你可别当她面这样说,不然,她越发不知道自己像泼猴了。”

春香一噎,顿时不出声了。

春景收起帕子,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扶着宋昭昭去了饭堂。

吃罢饭,宋昭昭打算睡午觉,就回了自己住的西南院,宋繁花回了南院,宋清娇今天没出门,但她在帮着宋明慧整理宋世贤交过来的帐本,所以不在南院,而在宋明慧住的西院。

宋繁花回到南院,推门进去就让环珠把绿佩叫来,绿佩来了之后,宋繁花又让环珠去备水,她要洗澡,等环珠一走,她就问绿佩,“上午去老刘铁铺了?”

绿佩应道,“去了。”

宋繁花问,“高御铁可有明白我要做什么兵器?”

绿佩道,“高师傅听懂了,他让我转告小姐,说明日午时过后,让小姐你亲自去取。”

宋繁花眯了眯眼,说,“我知道了。”

绿佩看看她,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宋繁花问她,“还有别的话要说?”

绿佩小小地嗯了一声,抬起小脸来,轻声问,“小姐,你让高师傅做的那九环镖,你会用吗?”

宋繁花笑道,“往后你就知道了。”

绿佩还想追问,环珠已经打了温水过来,宋繁花就不再搭理她,脱了外裳,扯掉发钗,身姿轻盈地去了寝阁,在寝阁里泡了一盏茶功夫的温水浴,她换了里衣,躺到床上休息。

环珠和绿佩将木桶弄出来,关上门。

环珠今天跟着宋繁花在外面逛了大半日,也是又热又累,等把宋繁花洗过澡的脏水倒掉后,她冲绿佩说,“小姐那边你警惕些,我去冲个凉水澡。”

绿佩点头,“你去吧,小姐这里有我呢。”

环珠嗯一声,下去了。

绿佩守在一侧的耳房里,关注着寝阁里的动静,以方便宋繁花醒来第一时间进去伺候,只不过,宋繁花这一睡,竟是睡了整整一个下午,到了晚上,也不见起。

膳堂那边通传的丫环来了又走,绿佩无奈,只得去敲门。

敲了好几声都不见里面有人应,绿佩心中顿时犯嘀咕,小姐怎么这么能睡?她在门口迟疑了片刻,还是推开门,到床边去喊宋繁花。

刚靠近床边,还没掀起春闺罗纱,就听到里面传来嘶哑的呓语,“热……水……”

绿佩立马去桌边倒了水,端过来,一把拂开床纱帐,大声说,“小姐,水来了。”说话的同时,屁股往床架子边上一坐,一手扶起宋繁花的头,另一手端着玉杯喂她。

等宋繁花喝罢水,绿佩搁了玉杯,伸手一摸,摸到宋繁花额头的温度滚烫如火,她大惊,“小姐,你发烧了!”

她脸色倏变,飞快地跑到外面去喊人。

她这一喊一折腾,惊动了整个宋府后院,宋明慧、宋明艳、宋清娇、宋昭昭全都来了,还有她们的丫环们也一起来了,一下子,南院里挤满了人。

宋明慧一入院子就冲下人吩咐,“快去请吕先生过来。”

有人应声,立马去了。

宋明慧一脸沉稳地踏入南院,进了宋繁花的厢房,一进去就看到环珠和绿佩两个人一左一右,分别拿着冷毛巾在帮宋繁花降温,她心口一松,走过去问,“烧的很厉害吗?”

宋清娇也紧跟着走上去,问,“好好的人怎么会发烧?情况怎么样了?”当看到宋繁花的脸忽红忽白,眉头拧的很深,她忧心道,“怎么看着烧的很严重?”

她在床边坐下来,伸手去探宋繁花的额头,一探,吓了一跳。

宋明艳和宋昭昭也看到了宋繁花闭着眼呓语不停哼哼不停似乎很是难受的样子,宋昭昭拧着帕子,小声说,“不会是今天上午出去疯玩,中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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