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华宫中。
段以珩与宴如意相对而坐。
中间的四方矮几上几盘小菜,菜色不多,倒也鱼肉汤俱全。
宴如意调笑道:“断头饭?”
“宣王嫌你丢尽脸面,让朕依宫规处置你。”
段以珩往白玉杯中倒了酒,推到她面前,“白绫或鸠酒,朕容你选个死法。”
宴如意一身冰台色素衣,青丝披散,拖着腮看着面前的男人。
“我要死了,你就没有话要对我说的?”
段以珩企图从她眼底里寻到些畏惧之色,到底一无所获。
他冷嗤,“朕与你无话可说。”
宴如意饮下一口酒。
这酒端来时,她当是毒酒,还挺感慨的,她居然死得这么早。
“怎么会无话可说呢,”宴如意纤指把玩着白玉杯,悠悠道,“你从小就爱往宣王府跑,借着来找我堂兄的名义,可每回都要问他一句,如意在不在。”
段以珩别过脸去,语气森凉。
“你还有脸提他。”
他从她嘴里听到堂兄二字,便烦躁得紧。
宴如意指了指自己胸口,双眸黯淡的看着他,“这里的是一颗有血有肉的心啊……段以珩,你告诉我,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怎么能叫我不恨,不疯?”
她本是不愿意示弱,以这样姿态去恳求皇帝的理解的。可是那天淑妃对她说:
“贵妃,我知道你有你的骄傲,你不肯向皇帝低头,宁可一死。可你难道不想活着看到他跌落高座,成为阶下囚,不想亲手为你无辜死去的孩子报仇吗?”
想啊,怎么不想。
最重要的,她听到外头看守的侍卫在议论,说是关雎宫里的两个病人,皇帝下令放弃了,给了药和吃食便封了关雎宫的门,任其在里头自生自灭。
陆云霄很难有活路了。
那么,她肚子里的,是陆云霄在这世上存在过的,爱过她的唯一痕迹了。
段以珩看着她泪珠欲垂的眼,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朕对你做什么了,都是你的臆想。”
宴如意又饮了几杯酒,眼眸微熏的望着他。
“大概是臆想吧……我的小八,怎么舍得那样对我?”
她扶着桌沿起身,绕过四方桌,到他面前来,双手去捧他那张冷漠的脸。
段以珩用力把她的手拉下来,厌恶道:“你不要碰朕。”
宴如意缩回手。
她近来瘦了些,穿的又是一件松松垮垮的浅色塌肩素衣,单薄的身子更加萧瑟。
“你在避暑山庄之时,那些时日里,我日日望眼欲穿等你回来,你知道我有多难熬吗?可临近你的归期,她们却告诉我,你身边多了个淑妃,你将她视若珍宝。”
她声音低哑,低垂的眼眸轻颤,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迟迟不肯落下来,似是在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加之她微醺的脸颊,摇摇欲坠的身子,看起来便像酒后吐真言。段以珩从未见过她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但也不为所动,冷哼一声。
“哪个皇帝没有嫔妃三千,宴如意,朕给你的够多了,这不是你秽乱宫闱,同他人苟且的理由。”
“她真的只是三千之一吗?”宴如意一双泪眼诉着无尽痛楚,“从前你召别的妃嫔侍寝,我会强行让自己不去在意,我相信你是爱我的,你心里只有我。可是,你为了淑妃空置后宫,再没有碰过别人。段以珩,你爱她是吗?”
段以珩眸中阴沉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