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青菱和段溯就在凉亭下,目睹了这一幕,孟苗苗说的一字一句,他们听得清晰。
段溯对于三岁前的事,几乎都忘了,但他就偏偏记得清平镇的地窖,和地窖上面那个很懂事的小女孩。
他从来不为别的孩子哭,但那个只闻其声,素未谋面的苗苗,他记得很久。
这些年那些冒充苗苗的孩子,没有人知道苗苗在母亲身边的时候,到底过的什么日子。
百姓都以为苗苗是不小心与母亲走散的。
没有人知道,苗苗是宴如意点了头,交到孟大夫手里的。
只有孟苗苗说出来了。
那些日子尽管身处地狱,可她不怕,只要母亲在身边,她是不怕的。
段溯望向泪流满面的孟苗苗,心底里涌起复杂的滋味。
是同情,是愧疚。
在来这里之前,他心里是有过怀疑的,怀疑孟苗苗为了傍上宴氏这座靠山,不惜铤而走险冒充宴如意的女儿。
也幸而他仍然带她来了。
宴如意挣开沈岁宁的手,回过头,望着台阶之上的那个小姑娘。
她张了张嘴,却是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那暗如死灰的眼睛里,却在仔仔细细的看过小姑娘的容颜后,一点点地燃起光亮。
孟苗苗走到她面前,盯着她的眼睛。
“你是不是在怀疑,我冒充的?”宴如意摇头。
她嗓子仿佛被堵住了似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用摇头来告诉孩子。
我知道你没有骗人,你没有冒充。
这孩子长得像陆云霄,也像她。
这些年,太多小姑娘被带到宴如意面前,她一而再经历希望,再失望。
如今她是怕了,几乎不再抱有期望了,想把那刻入骨髓的思念藏进心底里,想要为了牵挂她的这些人,若无其事的活好一点。
可居然那道光,又似乎猝不及防的照进了她的天地里。
她就像一个在黑暗里呆了太久的人,突然见到光亮,以至于她睁不开眼,也不知所措。
她甚至在害怕,这是个梦,动静大一点,就会醒来。
孟苗苗低垂了目光。
“宴夫人,我如今在宫中。你若不想见我,我也不会来叨扰你。”
沈岁宁伸手去推孟苗苗的肩膀。
“你在我姨母面前哭什么!这是我姨母,不会心疼你的!”
在沈岁宁伸手的那瞬,宴如意用力拉开沈岁宁,随即上前握住孟苗苗的双肩,生怕孩子有个闪失。
“苗苗……”
宴如意不管不顾的将这孩子拥入怀中,她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该欢喜的,可是心中却痛得无法喘息。孟苗苗被抱得很紧。
耳边是压抑的哭声。
她可以想象母亲此时的心境,大抵是懊悔,心疼,又有庆幸。
心疼她受过的那么多苦,庆幸她活着站在这里。
孟苗苗想笑着说:不用抱那么紧,我不会凭空没了。
可说出口却是:“沈岁宁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