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克将自己从回忆当中拉了出来，“当初，用了宇宙本源之后，你这孩子就提出，要参军。”
林长柒微微一笑，“我还记得呢，您第一次对我发那么大的脾气，非常坚定的否决了我的请求，我知道您是为我好。”
杜克哂笑摇摇头，“你啊，跟你爸还是很像的……”
“决定的事情，旁的人无法干涉。”
“为了不让你跟那些畜生拼命，我还利用自己的权限，一旦看到你这个人，入伍的申请驳回。”
“结果，还是一个人走了。”
“那会儿我就开始后悔，”杜克叹了一口气，“你要是跟着大部队一起走，那么多人，而且我也在，总归，比你一个人强。”
林长柒微微垂眸，“往事而已。”
他站起身，看着黛芬妮宁静祥和的面孔，眼神微微一黯，这个如秋季美的女人，他的第二个母亲。
命运终究没有给她恩典。
他深吸一口气，问杜克：“杜克叔今后打算怎么办？”
杜克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
“柒柒，我突然一下子觉得好累。”
林长柒心中动容，微微叹息，他有些恍惚的问道：“您会后悔么？或者会不会怪她？”
他像是在询问杜克，又像是不敢去问另外一个人答案。
明明心里十分清楚注定早亡，却因为贪心，眷恋那抹温柔的光，将安稳一生的人与自己这短命鬼绑定。
死啊，这个字多轻松啊。
可活着的人呢？活着的人该怎么继续活下去？
等到真正离去的那一天，对方会不会后悔，怨怼，甚至……恨呢？
明明，换个人相爱，一切都会好很多。
相濡以沫，携手白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面对一具冰冷毫无生气的躯体，和看不到暖光的冰冷未来。
如此深爱，只怕，一辈子都将沉浸在悲痛当中。
后悔吗？
杜克知道他在问什么，他低头，看着黛芬妮死寂的面容，看着看着，眼睛有些泛红。
看着黛芬妮的时候，这样一位豪情万丈的将军，带着点猛虎嗅蔷薇的温柔：
“不后悔，怎么会后悔。”
“我得到了这个世界上最美的秋天。”
“至于错，她有什么错，她把自己最好的都给我了。”
“神明嫉妒我，同样也深爱她，所以，强硬的把她从我身边带走了。”
“这是上苍的错，小月桂不会舍得离开我。”
“就像我舍不得她。”
杜克鼻尖泛红，抬眸看向林长柒，“长柒，我舍不得她。”
“我好想她……我好想她。”
林长柒花了不少时间安抚杜克的情绪。
失去挚爱对他来说是相当沉重的打击。
“回去睡吧。”杜克挥了挥手，让林长柒回去，“萧上将应该很担心你。”
林长柒顿了顿，萧凛陪他和杜克为黛芬妮的葬礼忙活了许久，刚刚见二人要单独留下空间说话。
便很自然地找了个借口离开，眼神中的忧虑。
林长柒一时之间陷在黛芬妮骤然去世的哀恸和对杜克状态的担忧当中出不来。
也没有细想萧凛的眼神，如今稍稍冷静下来，萧凛应当是很担心他，兴许现在自己一个人独处的时候，都在为他的心境而担忧。
alpha骨子里的本性强势又霸道，也许，他是很想跟上来的，但到底止步于对林长柒的尊重，什么也没说。
杜克忽然开口道，“长柒，我不会后悔。”
“他也一样。”
“年轻嘛，不要忧前顾后，这才是青春的魅力。”
“小月桂值得，你也一样。”
林长柒微微一笑，在门口停下，心里陡然出现像要失去重要东西的失落感，又回头看向杜克。
杜克躺在床上目送他，目光十分平和，像是每次前往战场般一往无前，却又心情平静，抚平军装上的褶皱，跨步前行，没有畏惧和退缩。
“杜克叔，晚安。”
杜克颔首，“晚安，长柒。”
他摸着冰凉的床榻，贪婪的汲取黛芬妮最后留下来的气息。
是玫瑰的芬芳。
……
“老公，你好像不喜欢定闹钟。”
“嘿嘿，那是因为不需要。”
“为什么？”
“梦到和你的重逢，我就知道天亮了。”
……
我的天再也不会亮了。
但，小月桂，我们会在梦中重逢。
对吧？
……
天亮了，林长柒在黛芬妮的灵柩旁找到了杜克。
他穿着蹩脚的二等兵装饰，20年前初见妻子的着装，穿在他身上像柚子皮里滚进了个西瓜。
极其不合适，极其滑稽，但是却和黛芬妮的烟青色裙子无比的般配。
他紧闭双眸，嘴角带着微笑，走得很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