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顷刻间剑拔弩张。
这时,魏沿来了,带来三名与使团随行人员相同衣着的人,“禀将军,这是在将军府和慈幼院找到的人。其中这二人是被将军府的侍卫抓住,蔡夫人受了惊吓,未能与末将同来。”
陆疆放下棋篓,起身站立,面容肃穆,“沈尚书,你是否应该给陆某一个交代!”
沈从善也很苦恼,使团的随行人员是太子高崇和太尉萧寅定的,他到冀州的目的除了代天子巡边,剩下的是应谢轩之请,兴修水利,灌溉农田。谢轩伤重未愈,沈从善只能先到各郡巡视,因此对随行之人皆无约束。
“把人都关起来,挨个审问。”陆疆见沈从善一言不发,当即明白他的处境,一声令下,“全城封锁,严查可疑之人。凡是与使团有过接触之人,都不能放过。”
沈从善抬眸望向韩凛,却见这位一开始要来请罪的少年郎,淡定从容地站着,神情轻松,如同置身事外。
“何舍人,审问使团中人,就有劳了。”陆疆把事情交给何昭,表明征北军的立场,使团中事,使团中人解决,“公主殿下受惊了,今日就不打扰,驿馆的安全由我征北军代为执守,还请殿下放心。”
说是为了驿馆的安全,但就是堂而皇之地软禁监视所有人。
商离离开驿馆时,经过陆宁的身边,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此处是冀州,并非洛阳。而我也是冀州的我,你不信可以尽管来试。”
陆宁还未从裙裾的血污中缓过神来,却被眼前一波又一波的转折所震慑。她不明白,以往在洛阳城只知胡闹的商离,竟然还有如此一面。而那个翩翩少年郎韩凛竟也是如此心黑手狠,他在洛阳时明明是一个受尽委屈的受气包,任人欺凌打压。
“阿宁,往后你留在驿馆,不要四处走动。信都城太过危险,莫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本宫可保不了你。”常山公主的手更黑,把人利用完了,卖商离一个人情。
陆宁想哭却不敢,却彻底恨上商离,若非是因为商离,安氏又为何会让她来信都。
众人正在离开之时,商荇来了。他这几日告假去山中练箭,陆疆知道他受了不小的打击,与郑嚣商量后,准了他的假。而他真的带着弓箭到天严山去。
“冀州苦寒之地,没有什么可以招待远道来客。属下去山中打猎,给沈尚书和常山公主打了不少的吃食。”商荇是驾着马车回来的,一车的飞禽走兽,全都是一箭毙命,“你们挑着吃,属下也不清楚是什么,横竖都是鸟兽。”
裴衍刚缓过劲来,看着那一车鲜血淋漓的动物尸首,吐得一塌糊涂。
沈从善气得直喘气,但又不能发作,背着手走回自己的房间,用力关上门,大骂数声“逆子”,方才解气。
一场迟来的烤肉,在清洗过后的屋舍院中点燃炭火,商荇打来的猎物在厨下被清理干净后,切成薄片端上来。郑嚣从营中借故出来,他听闻城中之事,对巡边宣抚使团更是敬而远之。
“我有一事不明,为何你们这屋舍老是有人爬墙窥探,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吗?”郑嚣看着炭火上的肉滋滋作响,“乐平之事,我能理解,那还有什么事呢?”
郑嚣在烤肉上撒了盐,“女公子,不会是你吧?”
商离吃了一惊,“将军何出此言?”
郑嚣眸光灼灼,“那日,定之闯营,你前来营救,自马上跃下之时,那身姿可不像是养在深闺的世家贵女。如今想来,我似乎漏了什么,但似乎也并不重要。你自己说说,我说得对是不对?”
商离只笑不语。
郑嚣又道:“他二人一直在军中,屋舍只有你一人,你与蔡夫人常常走动,并不为过。但我不明白的是,为何她如此放心地把宁郡的田产都交给你。慈幼院的人,你说要就要,陆将军还亲自为你挑选。凡此种种,不一而足。但真正让我起疑的是姚长史,姚长史虽有杀人之心,也有杀人之实,但你三人安然无恙。依他在征北军中的资历,也会有一个善终,可陆将军却想让他死。我仔细想过,那应该是因为他不该动你。那么,你到底是谁?你还是不准备告诉我吗?”
商离爽朗地大笑,“就知道瞒不过郑将军,郑将军慧眼,小女商离,小名阿微,行九。”
郑嚣手一抖,一口到嘴的肉掉到地上,“你是商离?陆夷敬的嫡长女!你们,你们竟然瞒着我!”
商离示意他小声一点,“这信都城不安全,萧寅重启校事府,使团里的那些人,应有一半以上都是校事,城中随使团混起来的也有不少人。”
郑嚣并不知京中之事,但出动校事府的人,事情肯定不小,“你三人在京城闯了祸?”
商离摇头,把烤好的肉装到盘中递给郑嚣和拓跋迟,“闯是闯了,但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议亲不成,成了仇人。郑将军恐怕听说过,护国公府的小九议亲多次不成,不是坏了宗祠,就是伤了人。但这也非我之过。”
郑嚣见她不说实话,也不再追问,“你若是商小九,一切就都能解释清楚。但既然换了身份,就莫要让人看出破绽。这城中,不仅有校事府的人,还有慕容部的探子。”
“若非是将军,我会装傻装到底。”商离也不是谁都愿意与之结交,郑嚣救过他三人的性命,若是还有所欺瞒,未免不够赤诚。
拓跋迟捧着盘子靠近商离,“你说你议亲不成,是为了何事?”
韩凛接过话,说:“大齐议亲有六礼,其中有一礼是问名,要交换庚帖,把对方的生辰八字置于宗祠之中,向先祖告慰。只要顺顺利利,无事发生,这亲事就能往下议。若是宗祠被烧,祖宗排位倒了,或是香炉裂开,都视为不祥之兆,中断议亲。”
“你们中原人真麻烦,议亲不就是两个心悦之人想要共渡一生,与先祖有何干系?”拓跋迟蹲在商离身前,“我家没有宗祠,也不用祭祀先祖,更没有牌位和香炉,你不妨与我议亲吧!我阿妈说,我命硬着呢,不怕。”
韩凛骤然起身,“我去厨下看看,怎么肉还没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