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啾被Gordon狠狠地注视着, 慢吞吞后退了一步。
她不害怕……
就是觉得这只狗有点傻。
它不像阿金那么温柔，也不像小区里的狗狗机灵活泼，瞪人的时候两只黑眼圈挑起来, 英俊凶狠中藏着沙雕。
比动画片里的卡通人表情还丰富！
花啾想跟它交朋友，但Gordon显然不这么想。
它夹起眉心瞪向小团子, 凶狠地吃了两口长桌上的菜，牙齿一磨一磨，仿佛要驱逐擅入自己领地的入侵者, 露齿大叫：“汪汪汪！”
纪维庸厉声呵斥：“Gordon！”
Gordon从没被主人骂过, 闻声它蓝眼睛震惊地一瞪，看他对自己冷着脸，开始更加疯狂地在长桌上蹦跳吃喝, 崩溃乱叫。
“嗷呜汪汪嗷！！！”
整间厨房都充斥着狗叫声。
桌上的餐盘和精心准备的晚餐呼啦啦落地，佣人们惊呼着躲开, 纪维庸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眉心拧成一条线。
他怕小孙女遭受无妄之灾，冷声吩咐：“带小小姐出去。”
“好的老爷。”管家颔首。
他侧首冲小团子示意道：“小小姐，请这边走。”
花啾正在听旁边的古董钟和花瓶说话。
纪维庸的这处居所装潢豪华, 除了看着唬人, 还有不少装饰是从各处拍卖得来的，年限久远价格高昂, 绝非虚有其表。连厨房的摆设都是古董。
Gordon在厨房闹得热火朝天，众人未曾注意的地方, 古董们也在看热闹。
花瓶：“这傻狗又开始搞事了！老爷子也是好脾气。”
古董钟：“狗、Gordon其实秉性单纯, 就是破坏力太强了。”
花瓶：“爱搞破坏还贪嘴，砸盘子都不忘偷舔两口，真是看不下去了。”
古董钟：“又乱吃？唉, 它肠胃不好，待会儿肯定要呕吐拉稀了……”
花瓶不满：“老钟，你关心傻狗之前能不能先担心咱们，看见地上的碎盘子了吗？它再这么折腾下去，那些盘子就是咱们的下场。”
“……”
管家见小姑娘眼儿一瞬不眨地发呆，又叫了声：“小小姐？”
“厨房太乱，容易受伤，我们出去吧。”
花啾抬了抬小手，指向大狗：“可是……”
管家：“小小姐放心，老爷会管教Gordon的。”
纪维庸脸色铁青：“你给我下来！”
平时惯着它就算了，家里没人，惹不出什么大事，如今越惯越不像话，把他跟孩子们的家宴都祸败了，还不知悔改。
大狗一动不动，还在不满地瞪着他，纪维庸气得拎起了拐杖，沉声指过去：“下来！”
Gordon终于看出主人有多生气了。
它心虚地低嗷了一声，偷瞄纪维庸两眼，正准备下桌，下一刻却眼睛一瞪，像是突然定住——
“嗷呕！”
众目睽睽下，Gordon开始呕吐，吐得稀里哗啦，四肢瘫软。
花啾收回小手，鼓鼓腮说完剩下的话：“狗蛋会拉肚子的……”
厨房里再次动乱起来，这次却跟被糟蹋的晚宴无关，而是因为吃坏肠胃的大狗。
管家冷静道：“稍安勿躁，我去拿益生菌。”
“李妈，你带Gordon去狗厕所解决肠胃问题，别让它拉在厨房……”
花啾好奇发问：“它会拉在厨房吗？”
管家：“这个……”
他还没回答，Gordon突然羞愤欲绝地大叫一声，离开厨房，夺门直奔狗厕所而去。
花瓶笑得花枝乱颤：“傻狗还知道丢人呢。”
厨房清净了。
但是丰盛的晚餐也没得吃了。
纪维庸为了这顿饭大费周章，从昨天就开始准备，如今厨房空空，连顿像样的晚饭都收拾不出来，恼怒中略显尴尬。
纪长一及时开口：“爷爷，不用太丰盛，随便吃点什么就好。”
那就……随便吃点吧。
纪维庸对生活享用的挑剔程度不输大儿子，食材料理但凡出现半点问题，就不愿意再用。
因此晚餐桌上，只剩下半锅白粥三个小菜。
纪维庸看不下去：“还是出去用餐吧。”
花啾：“可是我们已经有饭啦！”
桌上有一道小炒肉，一锅炖鱼汤，还有一道清爽的醋溜白菜。
花啾吸吸鼻子，肉呼呼的脸蛋咬咬，大眼睛放光，迫不及待地想吃饭。
见状纪维庸话到嘴边也就咽了回去。
“用餐吧。”
虽然宣布了开饭，纪维庸却没动筷子。
他年龄越大，食欲越不振，连随行多年的厨子都不能让他吃得尽兴，长此以往，身形愈发清瘦。调理师也请过，但没什么用。
本来就没食欲，经历下午这一出就更不想吃了。
花啾见他不动，问：“爷爷你不吃吗？”
纪维庸：“啾啾吃吧。”
花啾探头朝桌上看看。
纪长一问：“你吃什么？”
花啾咂巴咂嘴儿：“肉肉，吃肉肉。”肉肉就是坠吊的！
纪长一便往她的宝宝餐具里夹了一筷子肉丝。
猪肉提前处理过，柔软鲜嫩，切成纹理分明的细丝，加了碎辣椒，香浓微辣却不呛口。
花啾剜起一勺肉丝塞进嘴里，白嫩的腮帮嚼嚼，眼儿顿时一亮。
好吃！
小炒肉的调料腌制入味，口感嫩滑，一点辣味在舌尖炸开，却不会喧宾夺主，反而叫人直冒口水。
花啾吃得嘶哈嘶哈，绯红的小脸蛋渐渐冒出汗珠，又忍不住吃第二口。
她白嫩的小脸蛋不停鼓动，吃完眯着眼睛咂了咂嘴，仿佛回味无穷。
啊！
好吃！
真的好吃！
小团子吃完抓抓手，纪长一就知道她着急了，又夹来半碟小炒肉。
团子继续投入战斗，小嘴不停地几分钟吃完半碟肉，还拌了几口米粥，而围观的一桌人也开始食欲大振。
就连不想动筷子的纪维庸都看得口舌生津。
他抿抿嘴唇，忽然觉得胃里空落，饿得要命，必须得吃点什么填补不满——
“真的这么好吃？”
花啾眼儿亮亮地点头。
纪维庸便也夹了一筷子尝试，细嚼慢咽，慢慢品味。
咸香鲜软，还带着一点点辣。
口感柔滑，好嚼易烂，几乎是瞬间，这道小炒肉就征服了纪维庸的味蕾。
他吃完啧啧嘴，惊奇以前怎么没发现这道菜的妙处。
“啾啾说得对，确实不错。”
纪长一闻言忍笑不语。
爷爷还是见识太少，他妹可不止觉得小炒肉好吃，别的东西也一个样。
这一点纪维庸很快就意识到了。
“鱼鱼好吃！”
“介个介个，好吃！！！”
“……”
在小孙女的极力安利和吃播示范下，纪维庸又接连尝试了炖鱼汤和醋溜白菜，心想果然不错。
这顿饭吃得心满意足。
等这餐结束，纪维庸打了个嗝，摸摸微鼓的肚子，才恍然意识到什么。
……三个小菜都吃完了？
……他还吃撑了？
纪维庸惊愕地看着仿佛被人舔过的餐盘。
纪长一笑出了声：“爷爷，啾宝最萌吃播的称号可不是白得的，她如果去当吃播，能拉动不少gdp。”
“这可不是我说的。”
纪维庸这才后知后觉——
原来不是饭菜跟以前不同，而是因为小孙女吃得太香，他才食欲大振啊。
有食欲总是令人愉快。
纪维庸吃完这顿饭精神状态都好了不少，气质也变得亲近了一些。
“这几天你们就暂且住下吧。”
纪寒年：“恐怕不行，公司有事要处理。”他已经诓了两周了。
纪维庸摆摆手：“那就你回去，啾啾留下。”
纪长一：“？”他呢。
纪维庸触到大孙子的目光，掩饰性地咳嗽一声：“长一如果没有工作，也留下。”
不巧，纪长一还真的有工作。
他失笑：“那就让啾啾留在这里玩几天吧，也好陪您吃饭。”
这话正中纪维庸心意。
纪维庸心下高兴，但又游移不定——小家伙才三岁多，可不是能离开父母的年龄。
她愿意陪他这个黑脸老爷爷一块住？
纪寒年和纪长一对此也略有担心，结果问的时候，团子一口就答应下来，眼睛弯成月牙。
“啾啾、跟爷爷吃饭！”
不知为何，纪维庸心里感到了微妙的得意。
父子两个放心不下，临走时仍不忘叮嘱，全都是细碎的小事。纪寒年这样寡淡的性子，都跟小女儿列了一二三四——宝宝禁止做事条约。
“实在不行就跟爸爸打电话。”
“爸爸放心。”
花啾被叮嘱得脑袋瓜都要涨了，连声保证。
眼看着行程要赶不上了，父子俩才不舍离开。
小朋友都喜欢动物。
花啾在爷爷家住下，第一个瞄上那只有点蠢的大狗。
自从厨房的事发生过之后，Gordon老实了很多，但它仍对花啾保有戒心。
花啾试图跟它交好：“狗蛋，你是小妖怪吗？”
Gordon鄙视地看她一眼。
花啾：“你好聪明呀。”
Gordon高傲地昂起狗头。
花啾：“你愿意跟啾啾做朋友吗？”
Gordon鼻子里轻嗤一声，迈着狗蹄离开。
花啾愣愣地看着它离开，等快要看不见，才意识到自己又被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