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航觉得自己是从很深很深的噩梦里醒来。
他记不清梦里发生了什么,但是摸着额头细密的汗水,他知道那一定是个极其糟糕的噩梦。
周围有水波荡漾声,身体轻呼呼的,好像身下温热的水托去了一部分重量。
满溢的热量让他从噩梦的惊惧里稍稍回过了点神,他一点点睁开双眸,谨慎又迷茫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头顶是金黄色的水晶吊灯,身后是正在喷吐冷水和热水的青铜双龙喷头,身下是巨大的米瓷浴缸,墙壁四周挂着各种仕女半遮半掩的浣洗图。
这……
这是一睁眼到了什么洗浴中心里?
楚子航心里浮现了一个大大的问号,眼神从那些画工精美的仕女图上掠过。
以他的学业素养可以看出这些画作的名贵和珍惜,能把这么多相同题材的画作挂在同一间洗浴间,做出这个决定设计的绝对是个淫棍。
“哦,醒了?”
洗浴间的房门被人毫不客气的推开,来人跟楚子航一样只有腰间裹着一条大毛巾,大大咧咧的坐在吊浴喷头下,往手里挤了点洗发水就开始揉头。
“臭小子,醒了就过来给我搓背!”
怒搓自己狗头的家伙如此说道。
楚子航愣了。
已经很多年了,很多年没有人会跟他这样说话了。
在学校里,他是校方重点关注的优等生,一票没长大小姑娘们的男神,男生或嫉妒或追随的领袖。
在家里,他是“爸爸”的乖儿子,妈妈的小骄傲宝贝,亲戚家嘴里的别人家小孩。
没有人会跟他这样理所当然的颐指气使让他给对方擦背。
只有一个人会这么说。
一个会在他小时候驮着他满地爬骑大马的男人,一个会在他血统觉醒的时候摸着他的头带他杀出一条血路的男人,一个会在大澡堂喊他给自己擦背的男人。
“爸爸……”
楚子航有些难以置信的颤声说道。
“怎么了,每年你生日都给你寄贺卡,就这么记不住你家老爹啊?”
男人转过头,顶着一头白色泡沫的他显得有些滑稽,但是那张脸,这个声音,这个熟悉的感觉,楚子航如何也不可能认错这个自己发誓要追逐到对方背影的男人。
“你怎么会来这…这里是哪?……不是说到一切结束能才可能会见到我吗?……我………”
楚子航从浴缸里站起来,有些语无伦次。
“先别废话,给我擦擦背,边洗边说。”
男人又扭回去头,吊浴的水蓬头哗啦啦的冲掉了他头发上的白色泡沫,有一些泡泡顺着男人的脊背往下流,边流边膨胀最后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楚子航带着疑惑扶着浴缸壁走了出来,浴缸旁边有着一双拖鞋,大小正合适他的脚,他穿着拖鞋走到男人背后,拉过一个闲置的小板凳坐了下来。
男人随手递给他一个擦背巾,楚子航接过挤了一点沐浴乳上去,然后像小时候一样给前者擦着背。
“啧,臭小子手劲儿怎么变的那么大了?”
男人被他擦的呲牙咧嘴。
楚子航有些尴尬的收了收手,他是按照小时候的习惯给爸爸擦背的,那个时候他用尽小胳膊的劲还总是被男人吐槽是在挠痒痒。
“轻点就好了,别跟给猪褪毛似的,你老爹还没打算过年上桌呢。”
楚天骄回手拍了拍双手尴尬悬在半空的楚子航的手臂,后者再次给他擦起了背,这次带着小心翼翼。
这下楚天骄则是有些舒服的眯了眯眼睛,然后懒洋洋的问:
“我们已经很多年没这样一起洗澡泡澡了吧?”
“嗯。”
楚子航犹豫着要不要继续问对方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子航。”
楚天骄忽然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嗯?”楚子航手上擦着的动作随之停了一下。
“爸爸对不起你。”
男人声音有些萧瑟的说。
“没必要。”
楚子航不需要他的道歉,他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明白知道对方的不容易。
虽然,有些事,仍旧是一道伤疤。
“不,你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