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最积极的赵欢与没应声,默默蹲着,上半身全趴在椅子上,拿着手机不知玩什么。沈乐皆看了她好几眼,然后去厨房寻了一圈,说:“李姨,加个红烧肉吧。”
李姨笑了:“可以,欢与要的吧?再问问青巍和小野。”
恰巧易青巍进来,拿筷夹了一块熟肉进嘴里:“李姨,您会做芙蓉蛋吗?”
“会啊,那个可简单。”
“行,那就这个。”说完就走。
“哎……”李姨叫住人,“问问人小野。”
易青巍走远了,头也没回地应:“他说了,芙蓉蛋。”
路过赵欢与身旁,易青巍踢了踢她的拖鞋:“怎么了?”
赵欢与有气无力:“嗯……”
易青巍又踢两下:“起来,我们四个玩大富翁。”
赵欢与动了一下,仰头看着他:“三个。”
易青巍替沈乐皆争取机会:“人多才好玩儿。”
赵欢与继续看手机。
易青巍毫不犹豫:“可以,三个。”
赵欢与蹦起来:“在哪玩儿?大富翁呢?”
“你放的我怎么知道。”易青巍已经率先上楼,“去书房还是客厅?”
赵欢与:“小野呢?”
“书房。”
“那就书房。”
三个人围坐在地上,赵欢与才分好资产,门被沈乐皆打开。
易青巍:“来玩游戏。”
宋野枝:“乐皆哥你要一起吗?赵欢与说这个游戏人多才好玩。”
这是她刚才动员他一起玩儿说的话。
赵欢与:“……”
宋野枝挪了挪位置,沈乐皆走过去也盘腿坐下。也就这时,赵欢与突然站起来。俩人的动作无缝衔接,无缝到气氛尴尬。
沈乐皆叫了一声赵欢与的名字:“你要干嘛?”
早餐不吃,午餐不吃,不想和我待一起,连小叔家也不去,跑去教男朋友做题,回家了也在和前男友发短信,现在坐也不愿和我坐。我还未找你清账,你倒先朝我生起无名气。
你要干嘛?
赵欢与回答:“喝水。”
没一会儿人回来了,沈乐皆首先紧盯她嘴唇,见是莹润的,放下心来,紧接着被赵欢与塞了一个坐垫。沈乐皆像刚回过神,低头看,果然每个人都备了坐垫。
易青巍伸长了腿,催促:“快点儿,还玩不玩儿?”
第三局玩了很久,直到李姨上楼敲门还没人破产。四人起身去吃饭,赵欢与意犹未尽,拖住沈乐皆的手臂:“哥哥哥,别收,我们吃完饭再接着来。”
今日的未成年不能碰酒,俩小孩低头猛吃,搁筷时,其余人才进行到半程。提前下了桌,无事做,赵欢与噔噔噔上楼去看残余的游戏棋盘,可人数不够,只忍着心痒痒,又噔噔噔下楼,去开了一瓶酒,攥了俩酒杯,带着宋野枝去杂物间的小阳台。
宋野枝拎着半杯酒犹疑地看赵欢与。
赵欢与:“他们大人那种饭前喝酒是最伤胃的。”
得饭后喝才美。
杂物间摆了两把泛旧的躺椅,想是冬天,还铺了棉被在上面。俩人各躺一张,仰面朝向紧闭的玻璃门,作出赏夜的样子。
赵欢与:“辣吗?”
宋野枝面不改色咽下去,缓了缓,说:“辣。”
赵欢与:“那你得皱眉苦脸,不然酒就算是辣的也成不辣的。”
宋野枝似懂非懂点头。
黑暗中,躺椅并在一起,他们半蜷在各自的棉被里。赵欢与絮絮地同宋野枝讲自己小时候的趣事,多数关于易青巍和沈乐皆,说到尽兴处,由宋野枝端着两杯酒,看她比划。
暖意和酒意都催得人的脑袋昏昏沉沉,身侧的人许久没声音,宋野枝兀自睁着眼瞧窗外,一口口抿着,细细品酒。
屋外风声呜鸣,拍得玻璃门阵阵作响,他撑起身子去看。
“赵欢与。”他说,“下雪了。”
赵欢与不动,迷迷糊糊应了一个“嗯”。
他见过雪,但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雪。
易青巍从卫生间里出来,撞上一个急急匆匆的人,他扶着来人的身子,问:“宋野枝,你怎么也一身酒气?”
宋野枝拽住他,好似脚步匆匆就是为了寻他:“小叔,下雪了!”
下雪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但易青巍还是跟着宋野枝走到落地窗前,听他问:“这么大的雪在北方算寻常事吗?”
易青巍哄他:“难得一见。”
宋野枝:“好看吧?”
易青巍看他隐隐现出一脸骄傲,奇了怪了,难不成这雪是你为我下的?
宋野枝:“小叔,你还落了一本李太白集子在我抽屉,我昨天读到一句‘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我们在和李白赏同一场雪,是不是?”
易青巍:“李白赏的是晨雪。”
宋野枝看他。
易青巍马上顺着他改口:“说不定喝的还是同一味酒。”
不知宋野枝喝了多少,举止正常,却满篇像醉话。
宋野枝:“小叔你想出去看吗?我们一起。”
话是这么说,却丝毫没有等人一起的意思,转眼就开了大门,留易青巍在后徒劳说:“穿好衣服再去。”
他当真是看雪,站在雪中一动不动。
地上的新雪好白好白,与天上的月亮无异。少年着薄衫,穿梭其间,沾染清辉和白絮,隔窗望他,分不清,像雪,也像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