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青巍可没想到能在这儿遇到易槿,他压低声音问:“姐,你怎么没说你要来?”
他把易槿往座位上引,发现易槿还带了个伴儿,一身白裙,清纯素丽,有些眼熟,再一想,是清明节那次见过的女孩儿,好像姓李。
易槿放慢脚步,朝后伸出胳膊,让李乃域跟上自己,也低低地回话:“你以为我想凑你们这帮小屁孩儿的热闹?他爸,王总给我发的贴。”
“行,你们坐这儿,差不多也要开始了。”
入场的人越来越多,赵欢与和宋野枝似乎还没到。易青巍转来转去找了一会儿,偷空去角落拨电话。
“沈乐皆,还不来?”
“等等,我得临时去接个人。”
“谁?”
“甘婷艺。”
“是谁,你那女朋友?”易青巍不大搭理这些事,只是脑子里留过印象。
“嗯。”
“这种场合你带她……行吧,管你接谁,把他俩准时送到就行了。”
“他俩自己去了,刚走没多久。”
易青巍无话可说:“指望不上你办事儿。”
“赵欢与冲着要走,拦不住。”
“那你也早些到,路上注意安全。”
易焰结婚的时候,他还小,可以安心当弟弟,稳稳当当坐在座位上看人忙上忙下。轮到王行赫了,得陪着脚不沾地,昏头转向。把宾客招待到位,婚礼流程再三确定好之后,终于得空松口气。
宋野枝的视线一直追着他跑,见他闲下来,立马站起来向他招手。
“小叔,坐这儿吗?”
易青巍好笑:“留都给我留了,还问我。”
“我怕伴郎有规定的地方坐。”
“哪儿那么多规矩。”易青巍远远就发现他今天不一样,上手摸他的头,“什么呀,还抹发胶了?”
宋野枝轻轻缩肩,易青巍便克制地收回了手。
“刚才赵欢与拉着我去化妆间玩儿,他们给我搞的。”他撅了撅嘴,“还涂了唇膏。”
易青巍凑近端详:“唇膏怎么还有颜色?”
“那就是口红吧。”宋野枝拿不准,“很红吗?”
易青巍摇头:“要很近才看得出。”
还算有分寸。
宋野枝又撅嘴:“还有香味。”
易青巍一向没坐相,此时手搭在宋野枝的椅背上,垂着眼皮,视线向下,落在对面那人的唇上。
这样一来,就看不准眼神的内容了。
“这个我可给你辨不出了。”他低声说。
这张桌子安排的大多是宋野枝和赵欢与的同龄人,但宋野枝都不认识。
易青巍问:“赵欢与去哪儿玩儿了,我去找她回来?”
宋野枝率先站起来:“我和你去。”
同行在走廊上,易青巍歪着头看他:“这一身真好看,我眼光真好。”
宋野枝只得点头附和。
易青巍嫌热,把外套脱了搭手臂上,宋野枝很有眼力见:“小叔,我帮你拿?”突然一瞟,看到了什么,眼睛惊喜地亮起来,“小叔,和我一样的袖扣!”
话音刚落,就被台阶绊了一下。
“哎——”易青巍低着身子去扶,外套滑落在地,宋野枝不轻不重撞他身上。
“再激动也得看路吧?疼不疼?”
宋野枝揉了揉下巴,把外套捡起来抱在怀里,手臂伸出来和易青巍并在一起,真心实意地做复读机:“你眼光真好。”
于恭的声音在身后的走廊口响起:“哎——正找你们俩呢!”
宋野枝被拉去二楼展台谈小提琴表演的事儿,易青巍就在下边儿一楼站着看。
于恭从他身边走过,又倒回来,点他胸口:“哎呦我的兄弟啊,您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易青巍低头去看,实打实愣住,随之轻笑出声,食指去缓缓地划:“不小心蹭到的。”
于恭也不问是谁的杰作,易青巍的桃花向来是长旺不衰的,恨恨捶他一拳:“一会儿上台前记得换了。”
司仪在台上讲话,易青巍陪宋野枝站在台下一方角落候场。
易青巍在后面做小动作,拍了拍他的腰,宋野枝立即把耳朵侧过来:“怎么了?”
易青巍低了低下巴:“看看你干的好事儿。”
宋野枝茫然去看他胸口,看清后倏而吸了一口气:“我?”
那一团红色,隐隐约约认得出一个唇印。
宋野枝抿了抿嘴唇,憋着笑:“那我嘴巴上是不是没有了?我忍了那么久没舔嘴唇就是想着待会儿还有表演呢。”
易青巍知道他在故意气人,握着他的后颈,说:“我再给你涂上?要不要?”
“好的,那么我们现在就请王行赫先生的两位朋友为大家表演一段合奏,为我们今天这一对新人献上祝福。”
现场的灯光打过来,后颈的手掌松了劲儿,移到肩膀处,轻轻拍两下:“去吧。”
宋野枝在大家的掌声中鞠躬,一边上二楼去,一边想——“两位?合奏?”
全场灯光暗下来,只两束光柱亮着。他拿着小提琴就位,回头,看到易青巍端正挺拔坐在一楼的三角钢琴前。
易青巍稍稍侧头,抬眼看他,对视的一刹那,他对他轻笑,点头,致意,钢琴前奏就滑了出来。
宋野枝一动不动盯着他,看呆了——也不是呆,他的眼神里有东西在源源涌动,旁人看不懂,自身未察觉。
易青巍右手按琴,抬高左臂,遥遥相望,手指朝着他,轻盈地一点。
这么一下。
像圣洁的祭司传达神谕。
宋野枝三魂六魄归了位,回了神。他屏息凝神,执弓以待。等钢琴一个音节落完,小提琴悠然响起,插进去,混在一道,贴在一起,无缝衔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