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仪剜了岑白一眼,默默退了出去。
见阿仪离开,赵挽华道:“想同我单独说什么,你说吧。”
岑白住进来也有几天了。往常阿仪没给他泡茶,也没见他提过,更没见他这般演示尴尬。
明显,是打算支开人,有话同她说。
岑白正色道:“甭说是我,我外祖父就连我父皇也骂过。为相多年,岑唐早就没人敢驳斥他了。你胆子大我是向来只晓得,本以为你会一言不合开打,所以才一直阻止他见你。今日,你却用他他最擅长的言辩将他辩服了。阿挽,你真让我刮目相看...”
“不过是一个顽固老头子,算他运气差,撞上我心情不好。”
“阿挽你这...眼界和能耐,恐怕不是一日之功所能练就的。”
“我曾经做梦,梦到自己是某国的长公主,最爱干的事就是站在朝堂上和一群老头吵架,听人们说,这叫做‘舌战群耄’,如今这现实里才一个老头,自然信手拈来。”赵挽华眼都不眨的撒谎道。
摄政之时,赵挽华不过是个黄毛丫头,一群老臣心生不满。她也硬气,舌采飞扬,同那些人可以辩上一日,辩得帮老顽固哑口无言,辩得朝中大臣们心服口服、唯命是从。
很多年后,赵国在赵挽华的治理下国泰民乐。
生活安逸了,百姓的精神文化自然就显得有些空虚。
于是,民间就出现了这样一群说书人,专靠讲长公主的风月异事生财有道。
有人说赵挽华是转世下凡的女仙,能掐会算,用兵如神;还有些说她其实同某国公府世子背地里早已山盟海誓,却碍于世子父母不愿自己的儿媳太过强势尊贵搞得两人不得不生离...
在一大堆子虚乌有的传言中,当然也会有些真实故事传颂,比如朝堂之上长公主“舌战群耄”,赵人皆知。
范平撞上赵挽华,他当然说不过。
岑白啧啧两声,赵挽华的秘辛他还是晓得的:这人身世贵重却从小长于恶人峰,一个以武力服众,能动手绝不动口的蛮荒之地,如何培养得出如此能言善辩且唯上位者才有的气势?
岑白虽知赵挽华梦见过这个理由十分荒唐可笑,但却也想不出更好的解释。
只好一时作罢。
沉吟了片刻,他好奇道:“你怎么知道城外落溪村的事儿?”
“之前同云眷舒去小月辽部,半路上见他在马车里国阅过奏章,无意翻到过武照写给他的回书。”“原来如此...”
刚说完,阿仪寒着脸进来,将茶重重搁在岑白手边的高桌上,“茶来了,喝吧。”
岑白笑笑,也不计较,“嗯,谢谢阿仪姑娘。”
赵挽华不再说话。
落凤苑的正厅,不仅一眼能看清大门外过路的宫女,其实还和对面的思梧殿正厅对着,仅隔着一道墙。
赵挽华直盯着大门,一眨不眨,似想穿透那墙。
看了半天,心中也生出些倦意。
赵挽华半阖着眼,第一次想同岑白正经聊一聊:“岑白,我对这天下本没什么野心,今日同范平讲的那些话也就随口一说。这天下是有能力者居之,其实大义都是胜利者编出的借口谎话,纯粹是唬人的。”
“今日,我也算帮了你一次,范相心中坚持已被我撕开一个口子,以后你要再劝他,不管说什么,他自然也能听进去一些。”
顿了顿,她睁眼,极其认真地看他:“我猜想,我应该和你想的一致,对吗?”
岑白未答,偏头挑眉看她,笑容明朗。
此后一室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