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铉的目光越发痴缠,柳萋却在他有下一步动作之前就站了起来。
脚踝上的伤口才刚刚愈合,走路的时候还带着些许的疼痛。她却像是什么都没有感受到似的走到花丛旁,随手折断一只初秋的黄菊花放在手里把玩。
她想到了今天周写宁过来的事情。
“还有。关于含章郡主,我有些话要提前跟你说。”
梁铉的眼睛就没从她的身上移开过,声音嘶哑:“你说。”
“无论是你手里的南境兵权还是朝堂中的根基,师父都给了我而不是给她亲生的女儿,其实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为了避嫌,公主府权势滔天,若是世袭下去,难免会引得朝堂动荡,如果交给身为弟子的我是在结党的话,那继承给宁姐就成了谋反。师父没有这个心思,更不会让自己的一生心血都败在这种不值一提的事情上。”
梁铉点头:“这个我明白,如果让人觉得姑姑是为了扩张自己的势力才做的那些事情,那她这么多年所有的努力经营都会付之一炬。另一个呢?”
柳萋转过去正面对上他的目光:“周写宁从会说话时候起就和旁人不太一样,她更执着更果决更淡漠,或者可以说……她是个没有感知的疯子。”
“她对人命看得很轻,所以手上不能留太多的权势,你以后与她相交要谨慎一些,不要主动将屠刀送到她手里。不过也不用过分担心,她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虽然没有太多的感情,但她对想要护着的人,却是可以豁出命的。”
梁铉垂眸想了想,他确实听说过表姐幼年时候将生辰贺礼的兔子活活掐死的事情。还以为是有心之人造谣,如今看来,怕是事实。
“你放心,”柳萋宽慰他,“她被教养得很好,虽然淡漠,但她不是坏人。我只是怕你被她影响才多嘴一句。”
“我明白,”梁铉道,“表姐是大家闺秀,久居后宅。为人温贤淑雅,是世家女子之典范。人前人后,我都会这般待她。”
柳萋捏着菊花走向梁铉:“我的事情都说完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梁铉视线向下面扫去:“脚踝上面还有伤,不喜欢的话可以不用穿鞋袜。我一会儿喊人将院子里面清理干净,让你赤脚也能安心走路。”
衣裙摩擦着,伤口更不容易愈合,她似乎不是个爱美之人,可谁也不想在身上留下那样屈辱的疤痕。
柳萋也不例外。
“还有吗?”她问。
梁铉想了想:“没了。我没什么想说的,只是开心,开心你能这般信任我,把所有的事情都说给我听。”柳萋挑眉一笑:“你就不想问问我和老王爷的事情?之前不是还让绿映在王府中探查吗?查出来的结果满意吗?”
梁铉已经努力地在遗忘这件事了。
以前只以为柳萋是一个孤苦无依的侍妾,只能攀附着父王聊以生存。如今知道了她真实的身份,便再也没有办法自欺欺人。
她……真的喜欢父王吗?
不然像她这样的女子,怎么会心甘情愿地做妾室?
梁铉见过佛经上面的泪痕,知道她真实地为父王的离世而伤心过。他们曾经感情亲厚,父王对她极尽宠爱。
如今面对自己的时候,柳萋心里所想的究竟是眼前所见之人,还是那个曾经相知相许的枕边人?
梁铉不敢往下深想,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父王已逝,严王府柳姨娘重病身死。你如果愿意,从此以后你只是柳萋。竹园随你进出,没有一个人敢嚼半句舌根。”
闻言,柳萋突然很开心。
这种喜悦由内而外,让她瞬间懂得了什么叫做“心旷神怡”。
“梁铉,如果我说我忘不掉你父亲,也不想跟你有所牵绊,你会如何?”
梁铉的脸色瞬间白了两分,他没想过这个答案,也不敢想象这种可能。
他的头渐渐低了下去,手掌轻轻握拳,撑在人中的位置上。
从柳萋的方向看上去,只能看见一个头发茂密的后脑勺。
“柳萋,我……”
梁铉的话还没说出口,整个人便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