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萋重新低头在图纸上指了两下,说:“贵州也属岭南府统一管辖,山川陡峭险象环生,每年只在初秋时节运送货物与岭南府众多贡品一起送往中原各处。春天不是贵州特产入宫的季节。”
梁铉拄着下巴想了想,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宫中物品层层筛选,能够进入大内的绝对不会是粗制滥造的东西。那橘红我喝过,品质比每年例行的贡品更胜一筹,可见是精心挑选后特意送来的。进献之人只说贵州而不提岭南,怕是山危水险,两地政权离心,贵州府意图自保,送些礼物试探态度的同时,传递些信号过来,提前跟朝廷卖个好。”
“岭南王府,要反。”柳萋双唇微启,轻飘飘就将一场足以动摇国本根基的叛乱直接点出来。
梁铉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抬眼望着面前的人。
她通身洁白,发丝散落,在昏黄的灯光下更显娇美,一举一动都好似带着勾人的钩子,低着头,赤着足,在一张一旦被发现就会被处以极刑的地图上指点江山。
仅仅凭借一杯橘红就能推断出潜藏的反叛动乱,何等的见微知著,何等的见识气度。连皇兄都没有发现的事情,她竟然能推测得如此详细。
她究竟是什么人?
柳萋抬头看向他,再次微微一笑:“王爷不用好奇妾的身份,该您知道的时候,您自然就知道了。妾不问王爷与陛下的筹谋,王爷也不问妾的来历,彼此保留些距离与神秘,不好吗?”
“你怎知我和皇兄有所筹谋。”
“在其位而谋其政,王爷和陛下所见……”柳萋轻轻用手背敲了敲面前地板上铺着的那张巨大的地图,“无非是万里江山,普天王土。”
柳萋太厉害了。
厉害到他甚至产生了些许忌惮。
梁铉长长吐出一口气,再说话时已经完全没有了刚刚二人之间的暧昧情谊,取而代之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心翼翼。
“我如何相信小娘没有恶意?”
柳萋收回自己的目光,撑着地面站起身,冲着梁铉张开了双臂,两手一摊:“那王爷杀了我吧,您就放心了。”梁铉抿了抿唇,拎着油灯站了起来,扫过柳萋头顶的白玉簪子,那是他下朝路过首饰铺子时候看见买回来的。
没有多么贵重,但是触手生温,造型圆润,柳萋一身素净纱衣坐在阳光下的时候就是那个样子。像玉一般。
他终于张了张嘴,说道:“不用杀你,我放心。收好图纸别让外人看见,今夜所谈之事也不要告诉旁人。”
柳萋弯腰从地面上捡起一侧卷轴,一边卷着一边询问:“王爷有何打算?”
梁铉道:“这两日我会派人跟贵州来使接触一番,等印证了今夜的猜测,再把消息送到皇兄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