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祖记得,她当时的回答是——
“能!”
正值青年时的她双眸烨烨生辉,语气笃定地答应下来。
然而,不知为何她早已忘却了自己的初心。
也许是在当赤脚医生的收入微薄不说,有时候碰上没钱看病的病人还要自己添补上去,饿得她只能喝凉水充饥。
也许是父母日复一日地念叨着,嫌弃她整天往外跑又不赚工分,就催她随便找个男人结婚,起码不用再吃家里的粮食。
也许是她那天去社员家接生弄得一身血污,刚出门就碰上早已出嫁的昔日姐妹回娘家省亲,对方嫁到了公社穿着打扮光鲜亮丽,看向她时眼中藏不住的鄙夷,以及言辞间满满的显摆。
她嘴上说着不稀罕对方这样的生活,可心里却是羡慕的。
……
一点一滴的不满积压在心头,沉甸甸的,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只能靠每日行医来麻痹自己。
直到——
在见到靠着蒙骗别人赚到大钱的男道士时,她心中的恶念被彻底点燃!
如果从善者注定穷困潦倒,那么从恶又如何!
何况,她是真的懂医术,不跟那个假道士一样谋财还害命,她只谋财却是在实实在在地救人。
岳祖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麻痹自己的话说多了,久而久之连她自己都信了。
至于她的初心?
那是什么?能吃吗?岳祖被按倒在冰凉的大理石台面上,眼角溢出一滴眼泪。
直到此刻,她才幡然醒悟。
可惜,她明白得太晚了,大错已经铸成,没有后悔药给她吃。
“神女娘娘……”
看着台上失魂落魄的岳祖,台下的牛花花感到一阵心疼。
别人说的话她有点儿听不太懂。
明明神女娘娘是真的救了那么多人,为什么大家都抛弃神女娘娘了?
牛花花的想法很简单。
她觉得,不管神女娘娘做错了什么事情,起码神女娘娘对她是好的,要不是神女娘娘把她从爹娘手里买下来,她早就被爹娘卖给隔壁大队的老光棍儿了。
所以,就算所有人都背弃了神女娘娘,她也不会!
这么想着,牛花花作势就要往台上冲去,“大胆!你赶紧放开神女娘娘!”
只是,还没等牛花花碰到方清泉一下,旁边早就蹲守在这儿的女兵们一拥而上按倒在地。
“放开我!我要去救神女娘娘!”
牛花花的脸紧贴着地面,她不停地挣扎着,蹭了满头满脸的土。
花建华只是瞥了一眼就迅速移开视线,对女兵们道:“你们把她看住了,我上去抓那个女人。”
“是!”
女兵们齐齐应声。“不要,不要抓神女娘娘,要抓就抓我吧!”牛花花撕心裂肺地喊着,因为挣扎得太过用力,脸上还被地上尖锐的石子给划出了好几道细碎的口子。
牛花花本人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满心满肺地挂念着岳祖的安危,一想到她的神女娘娘要被这些人抓起来,她就哭得跟个孩子似的伤心。
见状,就连几个按着牛花花的女兵也有些不忍心了,为牛花花对岳祖的感情而动容。
台上。
花建华走上来,打量着擒住岳祖的方清泉,对方用膝盖顶住岳祖的后腰,将其双手反剪在身后,无论岳祖如何挣扎都不可能脱离出禁锢。
“行啊!想不到你这个小白脸还有几分男子气概,之前是我小看你了。行了,把人交给我吧!”花建华语气不乏赞叹道。
闻言,方清泉嘴角开始疯狂抽搐,他不可思议道:“你……不认识我?”
“啊?我该认识你吗?”
花建华一脸懵懂道。
虽然她不太想要承认,但这个人确实长得有点儿像她们的方营长,但也只是像而已,毕竟方营长何等威猛霸气的汉子,怎么可能是占山为王的女土匪的男宠?
再说了,方营长时时刻刻都穿着一身军装。
这人明显一身普通人的衣裳,身上也根本没有方营长那种运筹帷幄的气质!
怎么可能是她的营长呢!
然而,下一刻花建华就听到了让她觉得天崩地裂的话。
“连自己的长官都不认识,花连长,我看你是想要加练了。”方清泉冷飕飕地说道,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怎么知道我是个连长?难道……”
花建华顿时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你是方营长的双胞胎兄弟!”
方清泉:“……”突然理解岳祖了。
有个跟牛花花似的对牛弹琴的属下,这个感觉确实不太好。
“等回部队写份一千字的检讨交上来!记住,不能让你的家属代笔,不然再罚你写一份。”
这熟悉的口吻……
花建华猛然间意识到面前的人不是方营长的兄弟,而是货真价实的方营长,想到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胡话,花建华就有些头皮发麻。
完球了。
得罪了顶头上司,往后她的假期肯定没法批了。
“咳咳,”花建华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试图挽回点什么,只见她摆出一副崇拜的模样来,极度夸张道:
“方营长,我早就知道是你了!只有你才能这么英勇无畏,万军之中控制住敌方上将,真乃当世吕布也!”
“滚!”
方清泉不接受这样的马屁,眼神儿跟放刀子似的欻欻地凌迟着花建华。
意识到自己的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花建华识趣地不敢言语,转身要下台调动自己手下的战士们控制住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