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一手拿着笔记本电脑，一手则在鼠标区滑动着，边走还边在和旁边的方鹏汇报着什么的样子。她身上穿着一身黑色女士西装，而且和一般的办公室女性不同，她穿的不是A字裙，而是笔直的女士西裤。一般的女性穿这样的服装或许会显得老气和过于板正，但这个女人穿起来，却只自带一股气势，让人不敢小觑。秦阳顺着衣服往上看了一眼，倒是让他有些意外。他原以为这样干练的职业女性或许是一头利落的短发，但实际上这个女人不仅不是短发，甚至头发也没有盘起来，而是扎了个低马尾在颈后，八字刘海还随着说话微微垂落，看起来有点随意，但却又不得不让人承认，这发型中和了西装带来的严肃，带了几丝女性独有的柔和。这个女人在利民集团里一定是个举重若轻的人物，秦阳给她下了这么一个定论。不单单是上下违和又一体的打扮，光看她能够在方鹏身边半点不落下风，甚至还十分稳重、成竹在胸的模样，就能猜到一二了。秦阳趁着人还没走近，用眼神问了眼胖子，想看他知不知道这女人是谁。然而这次方英俊虽然意会到了这眼神的含义，但注定没办法解答，他耸了耸肩，两手一摊，他也不造啊。虽然他爸平时总说要他多学学，多看看，但他到底高中都还没毕业，也不可能经常来公司溜达。整个公司上下，除了小钱哥外，他最熟悉的恐怕也只有前台小姐姐了。好在也不需要方英俊介绍什么，等方鹏和那女人走近坐下后，小钱哥就做了介绍：“这是我们集团的首席分析师，许静。”许静又站了起来，向秦阳伸出了手：“你就是秦先生吧，我听方董提起过你。”秦阳伸过去握了下：“许首席好，我是秦阳。”许静不苟言笑地道：“久闻秦先生大名，今天终于有机会见到了，您创意入股利民集团，叫我Chris就好。”秦阳创意入股这事在利民集团不是什么秘密，在座唯一吃惊的也只有杜子腾了。他讶异地看了秦阳一眼，创意入股、哥俩酒家？这八个字分开来他都懂，合在一起他怎么觉得这么陌生？他本以为秦阳只是因为和方英俊是好哥们的原因，所以才会和方董事长熟悉，但现在看来，好像远不止于此啊。而秦阳听到许静这么说，则不由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他怎么觉得许静这话听起来有些刺耳？好像有些阴阳怪气似的。但他想了想，不记得自己有见过许静这人，像许静这样的女人，如果见过他肯定会记得，或许是他的错觉吧？他将这想法抛到一边，从善如流地叫了声‘Chris’。如今这个年代，西洋风比较盛行，很多大企业都喜欢学外国那一套，弄一个英文名作为同事之间的称呼。不过秦阳也知道，这英文名不单单是因为流行，也是为了方便和外企或者外国做生意的时候称呼使用。而方鹏则道：“都坐吧，今天就是聊一聊，不用这么拘束。”几人都坐了下来，而秦阳则看出来了，看来今天的红脸是方叔，白脸是这个许静。而他猜得确实没错，在杜子腾将准备好的资料递过去后，方鹏先没说话，许静则率先开口道：“杜先生，实不相瞒，在您来之前，我已经做过近五年来电竞行业营收分析。”说着她点了点笔记本电脑，很快她电脑屏幕上的内容就共享在了投影仪投着的幕布上。秦阳都不用看就知道这图上的线肯定是下行的，别说近五年，就是近两年电竞在国内也没怎么发展，大多数打电竞的都是像打游击战一样，哪里有比赛就去哪里打，完全不正规。不等杜子腾继续说，许静就又道：“您发来的资料我们也看过了，你们俱乐部近几年的收益也是在不断下滑，尤其是去年，营收不到一百万。”一百万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算个大数目，但对于一个俱乐部来说，实在是算不上什么。就说日常开销，还有工资，还有参加比赛的各种费用，秦阳心算了下，按照这一百万来说，今年的收支恐怕连平衡都做不到了，也难怪杜子腾他们俱乐部的投资方打算把俱乐部给卖了。杜子腾脸色也有些难看：“这点我们也是知道的，不过电竞这个行业，其实走势还是很好的，近两年来国内的赛事也越来越多，而且我们俱乐部潜力不错，曾经连续拿过两次亚洲赛冠军。”许静并没有被这话带偏，她声音依旧冷静：“您说的冠军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吧？这是我对你们俱乐部最近两年成绩做出来的分析表——”说着幕布上的图换了一张，变成了‘AEG俱乐部近两年比赛成绩汇总’，秦阳扫了一眼，成绩说不上惨不忍睹，但也绝不是一流战队。他暗暗叹了口气，其实他也有在网上查过AEG战队，看了一两场比赛，也看了战队粉丝的分析。说实话，如果早点壁虎断尾的话，可能成绩还能保持下去，但是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一直没有换人，也没注入什么新鲜血液，结果就导致越来越差，成绩稳步下滑。许静继续道：“纵观AEG的成绩，除了连续两次的冠军外，这几年的比赛最好成绩是亚军，最差连季后赛都没有进，这样的成绩，再加上电竞大环境，杜先生，我们集团很难看好你们战队的前景。”杜子腾脸色又差了些，他张了张口想要反驳，但却又知道许静说的都是事实，他无法否认。会议室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秦阳看了眼方鹏，只见方鹏光端着自己的紫砂茶杯，如同老干部一样喝茶，像是完全没打算参与杜子腾和许静的交流，而许静则目光平静地看着杜子腾，表情冷漠得像是。杜子腾想了许久，最终却只干巴巴地道：“但是，我可以保证我们战队潜力还是很不错的，只需要....只需要换一下人，重组一下，一定能重回巅峰的。”秦阳听到这话暗暗摇了摇头，他知道杜子腾应该是已经做出最大的让步了。对于任何一个战队成员来说，换人、重组这种词，都带着巨大的痛苦，一起打战队的伙伴都是日积月累出来的友谊，不是那么容易割舍的。但可惜的是，这种情谊，在商业桌上，没有太多价值，杜子腾或许游戏打得不错，但在谈判、做生意方面，还是有点太差了。果然，和杜子腾略带颤抖的声音不同，许静声线平稳地说：“很抱歉杜先生，没有明确的数据资料能够支撑你的推断。而基于现有数据，我能给出来的结论就是购入你们的俱乐部，对于我们集团来说风险过大，不建议投资。”杜子腾其实早就对今天的会议有了心理准备，只是希望这种东西，怀揣在身上的时候，就总会让人忍不住心怀幻想，期望美梦能够成真。如今幻想破灭，他也难免有些，不，十分失落。毕竟有意向买俱乐部的确实很少，如果迟迟没有买家，AEG恐怕只能解散了，而他到时候又要何去何从呢？重新找个俱乐部吗？他或许不难，那战队里的其他人呢？他们要分崩离析了吗？不知道这次又会有多少人退出电竞这个行业。他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这个行业有多艰难他再清楚不过，而他自己又能在这个行业坚持多就呢。很多事情的坍塌，都只需要最后一根稻草，他的这根稻草，是不是也快压上来了呢……就在杜子腾不住悲观的时候，另一边许静也在和方鹏低声交谈，秦阳听了几耳朵，大概就是在说收益不可观，不建议投资购买的事。而方鹏听完许静的结论后，点了点头，终于开口了，“你们这个俱乐部啊，还是挺好的，就是和我们集团的发展方向不太匹配。这时间也晚了，小钱，订一下包间，中午啊，我请你们吃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