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天府堂坐落在京城的东北角,离城东的将军府并不甚远,只不过雨天步行仍需要些时辰。
云海棠选了一条小径,虽有些冷清偏僻,却可以抄近一些。
蒙蒙细雨并未很大,却尽可打湿衣裳,她举起衣袖,堪堪挡住头顶,走了一截,想着还是先避避雨,于是,在一处廊下停立,顺便将身上的雨滴打落下来。
刚才大约走得急,身上的粉红暗花袄子不知什么时候沾了几处小小的泥点。
她正低着头用衣袖擦拭,耳边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云海棠抬头望去,只见一辆四轮平顶轩车正往自己这个方向而来,行至廊边渐渐停住。
马车上的窗帘被掀开一角,露出一张白俊的面庞,那人扬着嘴角,勾出一个优美的弧。
“璟王殿下!”云海棠认得车上之人,遂朝着车厢福了福身。
萧承祉笑得温和:“不必多礼,快上车来。”
云海棠的心蓦然有些突突地跳,早已是刀山血海中滚过的人,在他的面前却依旧不能淡定从容。
她有些犹豫,萧承祉已放下窗帘,从马车前探出身来,朝着她道:“我在此顺路,正好送你回府。”
这里既不是进宫之路,也不可通往城北的王府,路上鲜见一人,云海棠抬着眸,不解他口中的顺路二字。
瞧她站立未动,萧承祉笑了笑,似有要亲自下车相邀之意。
云海棠见状,心中顿觉不好意思再行推辞,于是轻步上前,踏入马车之中。
车内空间不大,两人分坐于一张宽垫的两边,中间仅仅也就隔了一臂之宽。
马车重又行起,半晌,车内却一静沉默。
云海棠不知该如何开口。
第一次见他,是在倩影阁的侧门处,自己瞥见了他腰间的玉觿,以为他就是当初的那个人。再一次见他,是在太傅府的后院,他受了伤,而自己手中正好有可止外伤之血的石生黄堇。
后来,在时思庵敬香时,他们又再次偶遇。
如果说,每一次的相遇都是无心的相逢,那今日,倒像是他特意前来找的自己。
她低歪着头,伸手捋了捋额前几缕沾了雨水的头发,暗自又望了一眼他腰间的玉觿。
确实不是那一枚。
当年被白衣人救下,云海棠亲眼见那人倒在雪地中,自己却随烈马一路疾驰。
无边的绝望和撕心裂肺的痛苦堆涌在胸前,随着马蹄的颠簸,好似是要从喉咙里喷薄而出。
泪水控制不住地夺出眼眶,伴着凛冽的北风,很快就让她感到眼前一片黑暗,整个人渐渐失去了意识和知觉。
再醒来时,云海棠才发现,烈马早已侧躺下来,喘着急促的呼吸,鼻腔中喷出无尽的疲累与绝望。
而她自己,整个人跌驼在马背上,要不是因为手中紧握着那人之前递来的缰绳,应该早就在奔途之中跌落马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