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禛笑了一声,心道顾允恒的顽皮,已是二十有一的人了,却没个正经世子的样子。
“这不是我的,所以不得给你。”萧承禛将砚台合上。
方才他正用这个砚写的字,墨汁浓厚,墨香扑鼻,果然是方好砚,顾允恒也是有些眼光。
“那是谁的?”顾允恒一时没有看透,这几日,他留在京城,除了萧承禛去听雨轩时他便跟着去了,其他时间,自己都待在东宫里,却没见有谁前来送礼。
“我也不知,只是昨日在听雨轩拾到的,明日我还要带去还给失主。”萧承禛道。
“明日又去?”顾允恒没想到萧承禛近来如此愿意出宫,倒是和以往深居东宫大有不同了。
萧承禛知晓顾允恒是不放心自己的安危。自己生辰那日,两人便在宫外险些遇刺,至今未查出真凶,后面也不知道那些人还会不会再有什么样的举动。
只不过,萧承禛心里倒是不惧。
他虽为当朝太子,却没的一点想当太子的心思。
太子日后的储君身份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多少皇子暗自羡慕的,可只有萧承禛心中知道,他有多厌倦这个枷锁。太子之位于他而言,就像是倦鸟的龛笼,将他紧紧地困在其中,受人膜拜,却没有一点自己的自由。甚至,就连自己的枕边人,也不过是这场政治的牺牲品。
他曾经也反抗过,在他初成少年时便勇敢地拒绝了父皇的指婚。可是,他表面的勇敢却抵不过那些背地里温婉又阴暗的手腕。
当那个清晨,从未被防过任何心迹的表妹松懈着肚兜上的红丝带,羞涩地躺在他身边时,他的心便如同榻上那一小片殷红的鲜血一道,跌入了幽深黑暗的谷底。
他不知道自己前一夜怎么会喝醉,也不知道叶笙歌是何时爬上的床,她的衣衫究竟是不是自己亲手一件件剥落。他茫然地驻在阳光里,只听见身边之人娇羞的哭泣:“承禛哥哥欺负人……你要对我负责……”
他是太子,而她是太后的侄孙女,他必须要负责。
这份责任不仅是对一个委身于自己的清白女子,更是对朝堂政权,甚至是对整个大周。
那她呢?
那个年少时便在心中深藏的她,如今,该怎么办?
萧承禛默默地走到书案旁,任凭身后冰肌玉骨的女子在床上不住地呼唤。书房的门被紧紧地合上,四扇楠木樱草色刻丝琉璃屏风后,他将一张张卷曲整齐的画卷一一铺展开来,那些神采飞扬画里的每一笔,满满的,全部都是她。
那一年的初春,她穿着件青翠月白攀藤苏绣襦裙,将一柄山楂白鹘团扇举过头顶,踮起脚尖,想去够一朵娇艳欲滴的白海棠,那上面栖着一只紫色的蝴蝶,只是不知道,当时还是小小身影的她,最终有没有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