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鸣渊一言不发站在陈恪旁边,伴随金云散去,天象终于止息。第二个本命字彻底凝成,完整的陆王心学终于展现在世人面前,陈恪的话,让大儒纷纷沉默。对陆鸣渊的事情,也不敢像之前那样武断。毕竟天道都站在了淮安王这边,“致良知”已经说明了问题,心学的精确无误让人无法辩驳。他们都不了解完全的心学,无法搬出对应的假说驳斥。同时,两个本命字,也昭示了陈恪,确实拥有成圣之姿!眼前这位大贤,如此年轻,本就是一种莫大的威慑!而立或是不惑之年,艰辛考取状元郎,与少年神通一举夺魁,两者的故事,都无法与陈恪一朝顿悟大道,凝聚两个本命字比较,没有跻身连破三境,跻身大贤,展现圣人之姿有压迫感。各大王朝之中,守卫边境的城池中,有一位君子坐镇,都已是不易,不少小国里面,连一位大贤都没有。这些大儒,见到陈恪就觉得后生可畏,他们与对方,年纪相差很大,却只有一境之差。这把岁数,都活到狗身上去了。看到陆鸣渊,也是心虚的紧。王和甫见众人神态,冷笑道:“诸位要么是主掌各大书院德高望重的先生,要么是儒学造诣颇高的大家,却半点恻隐之心都没有,不问青红皂白,就要仗势辱人,难怪最近朝廷科举招收的贤才,立德一关能过者寥寥,你们个個难辞其咎!”在场大儒和儒士听到又是一个“治学无方”的大帽子扣下来,顿时面色雪白。王和甫你身为大炎宰相,给人乱扣帽子,真是不要脸啊。身为一国之相,任何一个字都重达万斤,可不是什么虚言。一位中年大儒率先打算退让一步,抱拳道:“是我等唐突,先入为主,确实不该断言淮安王之案,应由圣上定夺。”王和甫一挥袖子,丝毫不卖对方面子,抬首道:“尔等皆是一院之长,却纵容麾下学子乱来,时时想着省心省力,不肯多问半句,不愿多想半点,何等渎职!你们身为大炎天下读书人的榜样,在其位,谋其事,该管的要管好,不该管的别管!要知道尔等的一举一动,都涉及朝廷的儒道气运!”这位大儒已经被批的肝胆欲裂。看这架势,已经扯到了朝廷大义,若是王和甫再往书院宗旨,大道根基上靠,他们岂不是更被骂的狗血淋头。然而,这时,王家的老管家小心翼翼上前汇报道:“家主,皇城门口的士子百姓,全部都退了!”“退了?”王和甫听着这个消息,神情颇为意外。按理说,那些家伙应该不会这么快罢休,消息还没传出去,怎么会突然撤退?“是齐先生出手。”老管家又提醒道。“居然是亲家。”王和甫听到是齐行砚出手后,面容上生出一股笑意。“据说齐先生已然跻身到圣贤之境,如今正要前往宫中,面见圣上。”得到这个消息,王和甫眼珠子一转,看向众人,一脸正色道:“既然身为朝廷亲封的山长,那就好好治学育人,不要参与这些党羽之争,好歹把自己本分的事情做好,再言其他。”有人听了这句话,破天荒的心生羞愧。可王和甫已经不再言语,他传音给陆鸣渊道:“你岳父跻身十二境圣贤,外公去看看情况如何。”“岳丈破境了?!”饶是陆鸣渊,面庞也是愣了一下。据他所知,齐行砚一直卡在十一境巅峰,如今破境,简直是毫无征兆啊。“说不定是你的功劳。”王和甫呵呵一笑。“外公.我.”陆鸣渊嘴巴动了动,又不知该如何解释。“你无需多言,懂的都懂。”王和甫一副看透陆鸣渊的模样,微微一笑后,带着人先撤离了此地。只留原地风中凌乱的陆鸣渊,嘴角抽搐。“什么?!”“我大炎再添一位圣贤!”“当真是百年未遇之大喜事!”很快,诸多大儒和官员,也是通过飞字传音得到了消息,盛京书院山长跻身圣贤,乃是为数不多的一位十二境。需知,诸多开院立派的儒者,目的旨在积攒文气,反哺自身,壮大自身文运,但能凭借书院,跻身成圣的人,少之又少。“齐先生成圣贤了。”陈恪得到这个消息,神情略微复杂。他当初得了齐行砚的恩惠,曾经在盛京书院读过一阵子书,不过因为齐行砚站错了队,被革了职,说不定他还在盛京书院里面。一切时也,命也。不管怎么说,齐行砚当初还是帮过他的。“陈恪啊”陆鸣渊忽然开口道。“殿下,怎么了?”陈恪目光挪至淮安王身上。陆鸣渊认真叮嘱道:“你之后就待在文渊阁,研究心学,尽早将心学发扬出去,尽量不要出来招惹是非,我担心你被某些歹人坑害,在成圣之前,最好不要再出山。”陈恪虽然疑惑,可还是点了点头。他已经跻身第十境,整个中土天下,能招惹自己的人,应该都不多。更不要说自己如今的身份,是文圣座下真传弟子。谁敢坑害自己?只能说,陆鸣渊的做法,很是稳健。而陆鸣渊是这么想的,心学不久会以一股极快的速度传出去,传遍整个大炎,陈恪成圣,是迟早的事情。在此之前,还是待在文渊阁里面好。他担心荀玉,以及其他九流之辈,会出手对付这位才创立出心学的大贤,把他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圣人种子给扼杀在摇篮里了。所以他才说,成圣再出山。这没毛病吧。“司马水镜,久仰淮安王大名。”陆鸣渊耳朵一动,发现身侧的水镜先生居然跟自己打了招呼,真是罕见。再怎么说,水镜先生也是在天下读书人口中斩获“醇儒”名号的,能得到这一份称号,天下独一份。陆鸣渊微笑回应:“本王哪有什么大名,恐怕只有恶名吧。”水镜先生抚须而笑:“人世间的善,是可估量的,可人世间的恶却无边无际,当恶转为善的时候,自然拨云见天日,殿下遭受过分的恶,换一种角度,何尝不是名的一种体现?”陆鸣渊哈哈一笑。这老头,是在告诉自己,黑红也是红?如今整个大炎,谁不知道他陆鸣渊的名字,大冥女帝都宣传烂了。但未必有多少人知道陆云卿的大名。不得不说,真是一种讽刺。“醇儒之言,名不虚传。”陆鸣渊夸赞道。水镜先生的掌心悬浮一枚掌印,递到了陈恪的身前:“小师弟,今日师兄代师收徒,这枚“文”字印,伱要收好了。”“好!”陈恪郑重的将“文”字印收起来。这一幕在其他人的眼中,却是另一副景象。“难道文圣一脉,也要支持淮安王了?”几位年轻翰林院修士面面相觑。“这可不得了,文圣的学派虽略弱于理圣,但实力和派系与理圣不相上下,到底谁会胜出?”“开玩笑,淮安王除了文圣之外,还跟天师府关系极好,洞天之中,慈航仙子一直贴身保护陆鸣渊,你们难道不知道?”“淮安王如今在民间的讨论度,都要压过崇文王了。”“陆云卿没有兵权加持,淮安王身上还有冠军侯的支持,你们别忘了。”在场官员和儒士讨论之下,纷纷认为,淮安王崛起之势,已经势不可挡。另外一边,不少大儒则是已经凑到了陈恪的身边,虚心求教。“陈大贤,能不能详细说说陆王心学具体为什么?若是能摘录,更是感激不尽。”“致良知于天理而言,又当如何解释?”陈恪看到诸多大儒如此放低姿态来讨教,也是诚惶诚恐,第一次面对如此境况。御花园。凉亭四角垂下遮挡春风的帷幔,坐了两人,望着棋盘对弈。残局未消。一身龙袍的永安帝却已经站起身来,双手负后,望着烟柳池塘,身侧则是身着绯袍官袍,弓着腰的袁玄罡。一个是当今天子,一个是内阁首辅,乃是站在大炎权力中心巅峰的两人。袁玄罡开始施展儒庙的阴阳术神通,遮掩天地,让此处更不易被人以心神或是术法远观查探。袁玄罡这才语不惊人死不休:“这桩惊天气象,成功让淮安王身上背负的儒道气运达到了顶峰,时机差不多到了。理圣说,陆云卿的道心文胆皆不稳,已经不是帝位的最好人选,如今最好的人选,是淮安王,齐行砚突破十二境,陆鸣渊顺风顺水地汇聚了三教气运,能够帮助大炎吞并整座浩然洲和青冥洲的气运!”大炎皇帝松开拳头,揉了揉脸颊,脸色冰冷,冷笑道:“好一个千年未有的天命之争!”袁玄罡轻声提醒道:“事已至此,更加不可泄气啊。”永安帝闻言一笑,摇头道:“不会,朕不会的!一年也好,十年也罢,可以做的事情,不少了!回想一下我大炎历代皇帝,开国以来,在中土天下遭受三教的屈辱白眼,我这点内伤,不算什么。”嘴上说得轻描淡写,男人强行咽下一口涌至喉咙的鲜血,低下头从手指揉了揉脖子,流露出一丝狰狞和悔恨之色,只是脸上的狰狞神色久久不散,悔恨很快就消散殆尽。到最后,仍是只留下一份无奈。原来他在渡龙门之前,用了一手无上秘术,悄然打断了自己心脉,使得他的武道长生桥彻底崩碎,原本一位生机盎然的八境修士,如今生机孱弱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三教是大炎发展最大的阻碍。”倾尽一甲子之力营造的局势,却不及三教积累万年的底蕴。袁玄罡沉默不已,他表面在大炎待了三十年,实际上,他已经服侍了许多帝王。他翻阅各朝各代的正史野史,走过无数山河国家,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最终得到一个结论,一味扶持弱小,缝缝补补,无济于事。五百年的天命轮回,群雄逐鹿,扶持弱国对抗霸主之姿的强大王朝,最终死的人,要远远多于强势王朝一统江山的伤亡。所以袁玄罡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王朝,一个合适的君主,来施展自己的抱负。最后他找到了大炎皇帝,永安大帝,而且没有失望。哪怕是九龙夺嫡一事,害得大炎如日中天的强盛国势,遭受重创,但是袁玄罡从没有觉得这件事情本身是错的,错就错在人算不如“天算”而已。跟某些幕后大佬比拼算计,哪怕袁玄罡也要自认不如,但是他偏偏要赌,孤注一掷,赌赢一个不可阻挡的天下大势!让大炎能够结束王朝轮回的宿命,万年屹立不倒。“圣上,齐行砚求见。”花园之外,有人禀告。“让他进来吧。”永安帝已然老态龙钟,面无表情,淡淡道。一位蓝色儒衫老者,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从后院大门迈入,第一眼看到了永安帝身侧的大炎首辅,袁玄罡。“朕的身子,一天越不如一天了,这些日子,朕冷落了你,让你屈身谏议大夫之位。”“你没有怨恨朕吧?”永安帝抬目,捻着棋子,微微一笑。“没有。”齐行砚轻轻颔首。“这些年来,朕还是最倚重你,当初你若是没有从儒庙出山,而是走到其他王朝去,朕不知道要操心多少事情,当初如果听了你的,早点立太子,恐怕也不必为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伤神。”齐行砚表情忽的顿住,又在瞬间恢复如常,笑着说道:“现在立,也不迟。”永安帝眉头紧蹙,盯着棋盘沉吟不语,旁边是早就写好的圣旨。“既然如此,接旨吧。”半日之后。一个震惊京城的消息,轰然放出,引爆了整个大炎。“报!!”“立储圣旨到!”清烛殿。“是立储圣旨!”紫芸和红婉惊喜的跑到大殿之中,要给陆鸣渊汇报这个好消息。她们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