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春晓已经脱离这个环境很久了,此刻过去那个生活在这个地方十八年的林春晓从城市穿越了回来,这些年,她并非毫无长进,想起临出门前自己带的那本民法典,她无力地笑了笑。
自己当时只是当一个灵光乍现的以防万一的举动,果然自己其实还是村里的林春晓,哪怕在都市生活了七八年了,依然对这块土地的枝枝丫丫不曾忘却,只是这一次,林春晓觉得,自己并不能再妥协了。
她看尽了母亲的一生,是牺牲、妥协的一生,自己尽管通过读书离开了小县城,但是带着卑微、感谢的心态走入了婚姻,始终无法在婚姻当中成长为那个可以站在另一半身边的势当力敌的人,最终还是被抛下。
回头来看,自己哪怕走出了这里,看起来是多了知识的武装,但本质上只是一个升级版的吴心兰,亏她多年来一直埋怨。林小江嘴里说着,“怎么回事嘛,这种日子里吵架。”说着就要往前冲。
林春晓一把拉住,“姐,随他们吵吧。”
林小江回头问,“妈还在看着呢,也不嫌丢人,要吵别的地方吵去。”
“姐,别管,妈还在看着呢,我想去看看妈,你和我一起去吧。”
林小江愤怒的心一下子冷了下来,反过来抓着林春晓的手,另一只手抹了抹因为激动而溢出的泪水,“走,姐带你去看妈。”
灵堂是按农村这边布置的,上面围着些道家的条幅,什么卧冰求鲤,什么郭巨埋儿,条幅是重复利用的,道士们上家用完了租给这家,再继续下家,字迹和图案色彩已不尽然非常清晰了,上面布满了陈旧的污渍。台子上两根粗大的红色蜡烛静静的燃着,香炉前香火婷婷袅袅,檀香味弥漫在灵堂的角角落落。绕到条幅的后面,吴心兰裹着绣花被躺在板凳搭成的木板上,安安静静,记忆中刻薄苦相的脸显得慈目安祥。
巨大的悲伤撞上林春晓的心头,眼泪毫不设防的如雨而下。嘴里却叫着,“姐,对不起,我没有能活出一个样子来,没有能把你帮我付出的人生过出一个样子。”
林小江其实听不出林春晓浓重鼻音加哭音的话里说的是什么,但是她能知道妹妹很悲伤,她紧紧地气球着林春晓的手,一直来因为势单力薄,母亲出事后什么事都听从族人摆布的她,因为林春晓的到来,有了主心骨一样立起来,往前那被压制的悲伤也就随着林春晓的哭泣而排泄出来,姐妹俩抱头痛哭。
接下去,姐妹俩很有默契地并没有提及梁祺生为何没到场的原因,林春晓是觉得没必要节外生枝,而林小江则认为妹妹肯定不会离婚,自己要劝一劝,林春晓以梁祺生在国外出一时半会赶不回来为由搪塞乡人八卦的嘴。
在这些乡人的眼中,梁祺生是实实在在的贵婿,城里人,土生土长的,家里非常有钱。只有在那个家庭里真实生活了五年的林春晓知道像梁祺生那样的家庭在城市里其实挺普遍,是中国数十个大城市中庞大中产阶级中的一员,有些钱,有个企业,但并不是非常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