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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老海怪卸了车回家,女儿福荣迎上前去,说道,“爹,俺妈想给咱家,人人都有做一身过年的新衣裳,让你到集上,扯二十四尺蓝色洋布。”
一听说要花钱,老海怪心里老大不高兴,拉下脸来,表面上是在训斥女儿福荣,实际上是说给妻子听的,“做什么新衣裳?身上的衣裳都不算旧,也没破,洗洗浆浆,过年不照样穿?
“年节好过,日子难过,别看柜里攒了几个闲钱儿,就整天惦记着怎么去花了,要时时想着怎么攒钱,别老想着怎么花钱。
“钱这东西,花一个,少一个;攒一个,多一个。花一个,没看见家里多了什么,可到了用急的时候,拿不出钱来,能憋得你满地乱转。俗话说,一分钱能难倒英雄好汉,就是这个道理。”
妻子听出,丈夫这话,是说给她听的,心里生气,却不敢吭声。
没办法,家里的事,只要丈夫发了话,她是不能随便改变的,她要是不听,自作主张,硬是去扯了布,回家做了衣裳,那就是惹了天大的乱子。
眼下在丈夫面前,她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凡能不惹着他,就不去惹他。
可是,大过年的,孩子们身上,没件像样的新衣裳,像什么样子啊?
过年期间,家里要是来个人,或者是孩子们到街上去玩,别人家的孩子,都穿红着绿的,自己的孩子,身上都是旧衣服,这大人有个大脸,小孩有个小脸儿,孩子们这么小,就让他们在外人面前落威。
想到这儿,当妈的心里,就一阵发酸。
寻思了一会儿,想到柜子里,还有几块绸缎,是当初结婚时,娘家陪送她的嫁妆,结婚后,她一直没舍得用,就想用这几块布料,给孩子们做身新衣裳。
花了几天功夫,老海怪媳妇给孩子们做了一身新衣服。
看看年根儿将近,老海怪媳妇开始操办年货了。
碾了几升米,磨了两升粘黄米糕面,又是磨了几升苞米面,留着过了年,正月里全家人吃。
家里没有白面,妻子指望这几天,丈夫到集市上办置年货,一 便 儿能把白面买回来。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三,老海怪借口过了年,要买地,家里急着用钱,又把年猪拉到集市上卖了。
这几年,邻邻居居,见老海怪家年年不杀猪,都是到了年根儿,就把年猪给卖了,邻居们杀猪时,就不再请老海怪去吃肉,也不往他们家送萝卜干子了。
老海怪心里挺生气,在家里骂了几句邻居们小气的话,随后又说,这样也好,等将来咱家杀猪了,也不去请他们,也不送他们。
说归说,骂归骂,一到年根儿,又总是眼红大洋,把年猪卖了。
卖了年猪,从集市上回来,通常会买回一袋白面,二斤猪肉,二斤粉丝,一张大红纸,是用来写春联的,一柱香,是祭祖时上供用的。
今年更邪乎,从集上回来时,老海怪只买来二斤猪肉,二斤粉条,一张红纸,一柱香。
妻子见老海怪没买白面,大觉意外。
家里的白面,早就吃完了,这大过年的,不买几斤白面,拿什么蒸饽饽,包饺子,擀面条呀?
只是已经老长时间不跟丈夫说话了,而且每次让女儿传话,让丈夫去买东西,都会招来丈夫的一通指桑骂槐的数落,老海怪媳妇心里生气,这回见丈夫连过年的白面也不买了,便不去理他。
大年三十到了。
吴家沟人,一向都把三十当过年。一早起来,就能听见村里有孩子放鞭炮的声音。
吃过早饭,老海怪媳妇从柜里找出新衣裳,给孩子穿上,个个都打扮得新铮铮的。
老海怪给马喂了草,回到上房一看,孩子们都换上新衣服,当即疑心媳妇没听自己的话,背地里偷着拿家里的钱去买了布料,给孩子们做了新衣服。
这样一想,一股火儿燎着脑门儿,就要发作动武。
转念又想,媳妇的嘴头子,也不是白给的,惹不好,不拿准证据,打她骂她,怕打不老实她。
想到这块儿,老海怪忍着气,黑着脸,对媳妇说道,“那什么,前街狗剩老婆病了,没钱扎管,听说要卖十亩地,价钱也不贵,就要三十块大洋,给老婆扎管病,我有些动心,看看咱家的钱够不够?”
媳妇知道,丈夫是疑心她花了家里的钱,给孩子们买布料做新衣服,眼面前借口要买地,看看家里的钱够不够。实际上,是要查她管的账呢,心里便有些冒火儿。
只是丈夫没明说出来,她也不好发作,只好忍着,也不吭声,把钥匙从腰带上解下,扔到炕上。
老海怪取过钥匙,打开柜门,取过钱匣子,把里面的大洋仔细查了两遍,看看一文不少,这才放下心来,心里的火气,也消了不少。跟着又疑心妻子,平日里,背着他攒下了体己钱。
这样一想,刚刚消下的火儿,又烧了起来,也因为拿不出证据,又不便发作。
把柜门重新锁上,老海怪心有不甘,训斥妻说,“不是不让你给孩子做新衣服裳吗?你怎么就不听呢?”
老海怪媳妇听罢,心里一股火儿蹿起,忘记了自己早年暗自起的誓:不再和丈夫说话。
听丈夫说出这话,怒视着丈夫,狠声狠气地问道,“我用俺妈送我的嫁妆,给自个孩子做件过年的新衣裳,没花你一分钱,也有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