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姑娘的爹妈,要是知道男方家当妈的,亲自来给儿子求亲,会不把你当成傻子?你小腚轻飘飘去了,不讹你,讹谁呀?
“这下可好了,二百块大洋一出口,还能再收回去吗?这门亲事,彻底自个儿把道儿给堵死了,还能成吗?你个轻腚子!”
老海怪媳妇心里窝火儿,一下午都不舒畅,这会儿又听丈夫这样没头没脑地骂她,气得眼睛里冒出火来,她想用最难听的话,呛白丈夫几句,解解心头之恨,可又一想,一旦那样的话,势必会讨来一顿好打。
无奈之下,只好忍着,盖上锅盖,端起箩筐,来到门房的草屋里装草。
刚走进草屋,眼泪就像雨滴一样簌簌落下。
见妻子也躲了出去,灶前只剩下二瘸子,老海怪又转回身子,冲着二瘸子大骂起老于家。
二瘸子今天最憋屈。平常日子,他仗着自己的乖巧,总能在家里讨得父亲欢心,可今儿个,不知怎么了,他的巧嘴不好使了。
下午从母亲回到家里,他就没得好儿,成了父母的出气筒,耳朵里灌满了爹妈的气话。
幸亏他乖巧,眼见父亲又冲着他来了,赶紧说道,“爹,我得去磨豆腐了。”
说完,侧身出去,进了豆腐房里躲着。
老海怪见堂屋里,只剩下他一人,一肚子怒气,还没发落干净,转身又回到里屋,见老三躺在炕上,头上蒙着被子,老海怪正要接着泼骂,看见老三浑身不停地抽动着,老海怪的心里吃了一惊,把刚要出口的脏话,又咽回肚里。
仔细看了看,知道老三正在被子下面哭泣,才放下心来,心里不觉一阵发酸,知道自己刚才骂得,有些过头了。
缓了缓语气,劝导老三道,“老三,你长进点儿,好不好?一个大老爷儿们,堂堂七尺汉子,为了一个女人哭鼻子,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丢不丢人呀?
"常言说: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姑娘遍地跑。
“老于家那姑娘,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看你还是趁早死了心吧,那是什么玩艺啊?张嘴就要二百块现大洋,那是诚心想和咱轧亲吗?这种女人,咱要是娶进家来,往后咱还怎么过日子呀?
“二百块钱,哼,老三,你信不信?爹不用二百块大洋,只用一百块大洋,拿去托人给你说个媳妇,要是找不到一个比老于家那姑娘更好的,爹把脑袋揪下来,在地上摔个响儿给你听,你信不信?老三……”
“不用了!爹,”老三掀开被子,泪眼汪汪地对父亲说道,“俺不找媳妇了,你一百块大洋也不用花,这回行了吧?”
说完,老三一骨碌从炕上爬起,一边哽咽着,一边出了门。
老海怪正要再训斥老三几句,见老三出去了,便收了口。
恰巧老大刚给牲口添了草,这会儿正要进屋,听父亲刚才和老三说话,又见老三不耐烦地出去了,老大便进到屋里,傻愣愣地问道,“爹,你想托谁去给老三说媳妇?”
这句话,可难住了老海怪。
刚才,他原本说的是堵气的话,这会儿,老大真的寻根问底儿了,竟把他一下咽住了,肚子里的气,也消散了一大半。
是啊,托谁去呢?这事儿,从前他真的还没想过。
眼见老大直耿耿地望着他,等待他给出答案,老海怪眨巴了几下斗牛眼,一本正经说道,“等倷姐过年回来时,我跟倷姐说一声,让她帮老三说门亲事。”
老海怪说完这话,脱鞋上炕,坐到炕头儿,挖了一袋烟,点着后抽了起来。
抽过几口,见天已暗下,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却仍不见媳妇放炕桌,收拾饭菜,老海怪又不高兴了,问老大,“倷妈死哪儿去了?都这么晚了,还不收拾饭,没个过日子的样子。”老大见爹这样说,赶紧到了院子里,却不见母亲在院子里,只得喊一声,“妈!俺爹饿了,要吃饭了!”
母亲听里喊声,停下哭泣,抹去眼泪,从草屋里出来;二瘸子听见喊声,也从豆腐房里出来。
老大见母亲来了,旋身回屋,把八仙炕桌搬到炕上放好,二瘸子也跟在母亲身后,待母亲打开锅盖,就忙着帮母亲端饭端菜。
盛完最后一碗饭,老海怪媳妇来到炕前,一眼看见老三不在桌边,心里咯噔一下,惊问了一声,“老三呢?”
“出去了。”老大不经意地说道。
“什么时候?”母亲问道,“去哪儿啦?”
“不知道,”老大说,“刚才我喂完牲口,进屋时,见俺爹骂他,他就走了。”
母亲听罢,大吃一惊,放下碗筷,吩咐道,“老大,你赶快点上灯笼,老二,你也去!”说完,自己先冲出屋子。
对妻子的吩咐,老海怪大不以为然,仍旧在大口吃着饭,嘴里闲不住地嘟囔道,“他又不是小孩儿,一个大小伙子,找他干什么?让他一个人出去清醒清醒,倒不错,这阵子,他让老于家那狐狸精迷住了。”
幸亏两个儿子都挺在意母亲的话,老二一瘸一拐地紧跟在母亲后边儿,出了村子,老大提着灯笼追了上来。
母亲嘱咐老大,“你腿脚好,走得快,赶快往三家子后山的树林子里去,老三八成去那里了。”
老大得话,撂起两条大长腿,一溜烟往三家子那边奔去;二瘸子跟在妈身后,深一脚浅一脚,紧走不迭。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也赶到了那片树林。老海怪媳妇撕心揪肺地带着哭腔儿,不住地喊着,“三儿呀!三儿呀!”
喊了几声,听到树林里有了回声,是老大的,“妈!在这呢!老三在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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