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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瘸子听见大嫂正在屋里出声,也沉不住气了,一瘸一拐地赶到大嫂的门边,抻着头问道,“老三家的,用不用俺进去帮忙?”
“别进来!”老三媳妇厉声喝道。
可能觉出自己的声音过于严厉,老三媳妇跟着放缓声调,问了一声,“二哥,老三在外边吗?”
“也在这儿呢。”二瘸子应声道。
“二哥,你让老三赶快把锅刷干净,烧一锅清水。”老三媳妇吩咐完,一边帮老大媳妇扶住大腿,却又不知这会儿该帮大嫂做点什么,心里急得不行。
待孩子的脑袋出来后,老大媳妇休息了一会儿,等身上有了力气,才又开始向外发力。
过了一会儿,孩子的整个儿身子就出来了,随后身下的血水也开始多了起来,老大媳妇这才完全停下呻吟,浑身觉得松快多了。
老三媳妇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忙着向外屋喊道,“二哥,老三的水烧热了吗?”
“刚热,还没开呢。”二瘸子把手探进锅里,试了一下,说道。
“热就行了,别太烫了。”老三媳妇说道,“二哥,你让老三用脸盆舀盛半盆给我,小心别太烫了。”
说话间,婴儿传来一阵哭声。让全家人心里都升腾起一阵幸福感。
老三媳妇拿一块褯子,擦掉孩子身上的胞衣,又从炕头取过一块老大媳妇事先准备好的大褯子,把孩子简单包裹起来,放到大嫂身边,随后下地取来抹布,把老大媳妇身下的脏物收拾干净,才从大嫂屋里出来,接过老三准备好的一盆热水,拿手试了一下,觉得凉热正好,进屋去给了孩子洗了澡。
这功夫,孩子又哭了几声,把隔壁的老海怪,乐得心里直发抖。
听说老大媳妇顺产了,老海怪刚才还悬着的心,也跟着落了地。听到孩子的啼哭声,一种当了爷爷的得意,从心里油然而生,这会儿他只在意的是,不知这孩子是丫头片子,还是小子。
待外屋安静下来,老海怪就急不可耐地低声,把二瘸子招呼到里屋,小声问道,“老二,你叫老三过去问问,是小子,还是丫头。”
二瘸子得话,出去把爹的意思告诉了老三,老三趁媳妇出来换水的功夫,悄声问道,“大嫂生的是丫头还是小子?”
“什么丫头小子的,不一样吗?”老三媳妇不耐烦起来,随口又说,“小子!”
二瘸子得话儿,像陀螺一样转回身去,一颠一颠地到父亲炕前报喜道,“爹,小子,俺大嫂生了个小子呢!”
听他说话那得意的劲儿,好像这孩子,就是他自己刚刚生下的。
“小子?妈了个巴子!”老海怪听了,乐得从炕上跳起身来,搓着两手,从炕头走到炕梢。
老婆死后,老海怪心里所有的不愉快,全这被这婴儿的一声啼哭,打扫得干干净净。
助产士到时,老三媳妇已把大嫂的产炕,收拾得差不多了。
助产士打开褯子,把孩子的脐带剪下,重新包好,又看了看产妇的下身,没发现什么异常,又向产妇说了些护理孩子的常识,当晚在老海怪家住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从老海怪手里接过两枚小银子赏钱,坐上老大的马车回去了。
家里添丁增口了,老大媳妇躺在炕上坐月子。老二媳妇原本干活儿就不行,现在又腆着大肚子,老海怪只得把老三媳妇留在家里,帮着操持家务,顺便给老大媳妇伺候月子。
老三媳妇在家里只干了一天,心里就开始后悔了。
先是熬菜爆锅时,她打开猪油坛挖油,发现油坛子已经见底儿了。
这只猪油坛子,盛着猪大油,是全家人一年的炒菜用油。
婆婆活着时,每年杀 年猪时,都要用肥膘,炼一坛子猪大油,从年初,一直吃到年底。
虽说平日家里的油水不大,每顿饭,总能见到点儿油花儿。
眼下油坛子见底儿了,也就是说,离年底家里杀猪,还有两个多月,这两个月里,一家人的吃菜用油,只能用这坛子底儿的一点猪大油了。
而这种事,又恰好在公爹留她在家里操持家务时赶上了,老三媳妇哪能不窝火儿?另外,老大媳妇坐月子,家里这会儿只攒下一百个鸡蛋,也就是说,老大媳妇在这个月子里,平均一天,只能吃三个鸡蛋。
按照吴家沟的风俗,产妇生产后,需要大补,一天只吃三个鸡蛋,管什么用呀?
老三媳妇记得,在娘家为闺女时,家里的嫂子做月子时,她妈总要给媳妇们攒下几百个鸡蛋,媳妇在做月子时,家里的鸡蛋是随便吃的,能吃多少吃多少,常常一个月下来,产妇见了鸡蛋,都想吐了,瞌瞌够够了。早年在娘家时,家里的嫂子们做月子,产妇每天要吃五顿饭,家里的大米白面管够造,为的是产妇们能有个好奶水。
眼下,自己的妯娌做月子,婆家竟连一斤白面都没有,只有半袋小米,可用来熬粥。
头一天早上,老三媳妇给大嫂熬了一碗小米粥,又剥了一个煮鸡蛋,放到给产妇的粥里,送到老大媳妇炕上。
趁大嫂吃饭时,老三媳妇逗弄了一会儿孩子。见老大媳妇吃完了,才装着不经意的样子,问了一句,“大嫂,你现在奶水怎么样?”